郁冉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出她的话外音，“不熟才要一起嘛，你都说了表哥刚来家里没多久，沈意伶对这里又不熟，当然得你带着表哥逛啦。”说着她还俏皮地撞了下沈书瑜的肩膀，不顾她表情僵硬地道：“别犹豫了书瑜，快去收拾东西呀，我去结账。”
  沈书瑜：“……”
  注意到从四面八方看过来的各不相同的目光，沈书瑜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怎么会有这么愚笨的朋友？虽然以前就是看中郁冉单蠢的性格才和她做朋友，但是现在她越发讨厌她的无脑，甚至觉得和她站在一起都是丢人。
  沈书瑜皱着眉，她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沈意伶的声音，“走吧，回去了。”
  很显然她是对戎栖说的，并且说话语气随意，不是商量而是直接决定之后的行程。
  沈意伶不是个喜欢在外面闲逛的人，参加晚宴的衣服一套就够了，没必要在有一件合适的情况下再换更多的。
  主要她还注意到了戎栖面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疲态。
  他们已经出来有几个小时了，虽然没走几步路也没有做什么劳神费力的事，但对现在的戎栖来说差不多也到极限了。所以她才会这么果断地决定回去，连让人再去把衣服换回来都没说。
  戎栖当然不会反驳她的决定，只要是她说的，让他现在再去换几套衣服他都能做到。
  他点了下头，刚准备动身，却听到刚才那个一直和自己说话的姑娘又开口了，语气并不是很好。
  “沈意伶你什么意思啊？你就一定要和我对着干是吗！”郁冉就跟看敌人似的瞪着沈意伶，她大声嚷嚷着，都顾不上维护一下自己的淑女形象：“没听到我在和戎栖说话吗？”
  沈意伶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听到了，所以呢？”
  郁冉被她这幅漫不经心的样子搞的一阵火大，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那你不知道尊重人吗？你有没有礼貌，没听到戎栖还没有回我吗！”
  话落，她又用仿佛看破一切的眼神看了沈意伶一眼，不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想向我证明戎栖和你更熟吗？我告诉你你是不会得逞的，他是一个个体，不是可以任你摆布的工具！”
  沈意伶：“………”
  郁冉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但是凑成一句话的时候好像又没那么懂。
  足足想了三秒她才反应过来郁冉在说什么，原来她是觉得自己叫戎栖回家的行为是给他们一行人的下马威。
  沈意伶无语了好一会，随后是好笑。
  她抬头看了戎栖一眼，很是直白地开口问道：“你觉得我把你当成工具吗？”
  戎栖桃花眼中划过莫名，他摇了下头，又强调地重复了一遍：“没有。”
  沈意伶的嘴角扬了下，又点了下愤愤不平的郁冉，问道：“那她刚才和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戎栖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还没开口解释又听到沈意伶问：“听到了怎么不回她。”
  “……”
  这话要怎么回，其实戎栖自己都觉得刚才的行为是有些失礼的，身为男子他应该顾及一些女子的脸面，至少不应该是无视。
  只是他性格如此，即便受到礼数的约束，因为身份的原因，很多事情还是顺心而为的。
  戎栖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他试探性地看了眼沈意伶的表情，见她没有不开心后才实话实说道：“不想回。”停顿半秒，他又煞有介事地接了句：“我不认识她。”
  旁人听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沈意伶却是能听懂的，他是在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
  因为她之前说过，只要不认识他的人找他说话就可以不搭理，没想到他还记得很清楚。
  沈意伶没再追问他什么，而是看向郁冉，问她：“你听到了吗，他现在应该是回你了吧？”
  郁冉：“……”
  她的脸就跟调色盘似的五花十色，特别是听到几个导购控制不住的轻笑时，她整张脸红得跟熟透的虾子似的，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
  然而沈意伶还不想放过她，她耸耸肩，状似无奈地自语道：“怎么现在还能看到这么没有眼力见的人，一定要别人把话说得清楚明白吗？那多尴尬呀？”
  她看着郁冉，眼神中呼之欲出的嘲讽让郁冉牙关都咬紧了。
  沈书瑜很不想出来淌这趟浑水，但要是不说话郁冉肯定要不开心，无奈之下她只能站出来把满脸通红的郁冉拉到身后。
  “姐，你知道郁冉的性格的，她就是大大咧咧的人。”沈书瑜神色抱歉，“我代她向你道歉，你别不开心。”
  她语气诚恳，听着却不会让人觉得多开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郁冉是在没事找事，凭什么沈书瑜一句大大咧咧就能把事情揭过去？
  说她大大咧咧都是侮辱了这个词。
  沈意伶并不喜欢和沈书瑜争个高下，大概是因为自己身份的原因，她始终对沈书瑜心存顾忌，就好像稍微多一些的接触都会触动原剧情一般。
  要是以前她大抵会无视沈书瑜，但这回她却不想这么做。
  对上沈书瑜带着歉意的眼神，她有些好笑地嗤了声，阴阳怪气地反问：“她是没有嘴吗？为什么每次她做错事都是你来道歉，你是她妈？还是说你觉得我是你姐姐就得看在你的面子上原谅她。”
  她的声音不大，正好让在场的几个人和旁边的几个导购听见。
  这几个导购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她们大多阅人无数，还不至于被沈书瑜的那点小把戏迷惑。况且刚才发生的那些事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哪里还会被沈书瑜这么短短的几句话带偏。
  见沈书瑜的表情变得委屈起来，立马有人出来打抱不平道：“我觉得这位小姐也没说错，小孩子都知道知错就改，你们这么大的人怎么还搞包庇呢？谁犯错就谁道歉呗。”
  有一个人出来说话。其他人也就跟着开口了。
  “对啊，别怪我们多嘴，我们都是亲眼看到的，人家都要回家了你们还上去找茬，现在被打脸了还倒打一耙，这不是明摆着的仗着人多欺负人吗？”
  “就是就是，你们要吵架出去吵，反正在我们店里我们就是看不下去。”
  “道个歉多大的事啊……”
  周围维护沈意伶的声音越多，沈书瑜和郁冉的表情就越难看。
  在她们看来自己是客人，而这些导购是服务她们的，结果现在她们居然被几个导购指着鼻子说？就算这个品牌知名度高，也不是她们随便言语侮辱顾客的理由啊！
  倒不是没有导购出来当和事佬，但就算是和事佬态度也很明显是向着沈意伶那边的，惹得郁冉和沈书瑜一阵憋屈。
  江予南一直留意着沈意伶和戎栖，他想破脑袋都没有回忆起这个少年是个什么人物，上辈子就算是沈意伶追自己最疯狂的时候，都没有听到她提起过这个人。
  刚才郁冉和沈意伶起冲突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还会像上辈子那样厌烦不屑，但事实是他竟然客观地分析了一整件事，除去这两人的身份不说，这件事确实是郁冉不对，如果不是她跟狗皮膏药似的往上粘，沈意伶也不至于对她说那么不客气的话。
  江予南有些失神，直到导购出声，他转头就看到向来坚强的沈书瑜红了眼眶。
  沈书瑜是他的底线，刚才他还能客观分析，但是看到沈书瑜表情难看他的脸色也就跟着冷了下来。
  他的视线冷冷地从每个说过话的导购脸上扫过，稚气未完全脱去的声音缀着冰似的：“这就是你们的服务态度？你们经理没培训过你们？”
  等那几个导购面色尴尬地移开视线时，他又冷眼去看郁冉，语气不耐：“书瑜是你的朋友，她不是你的长辈，下次自己惹的祸自己处理，别每次都让别人给你擦屁股！”
  “……”郁冉的表情没那么好看，但到底没说什么。
  江予南本就不喜欢她，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和她说太多。
  他安慰了沈书瑜几句后，最后才看向沈意伶，那眼神倒是没有多少厌恶，却有形容不上来的复杂，让沈意伶的眉头都跟着拧了起来。
  “沈意伶，你别忘了你们是姐妹。”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习惯了，江予南对沈意伶说话时都带了点说教的语气，“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让她在这里这么尴尬，要是伯父伯母知道，他们都不会开心的。”
  饶是沈意伶早就知道江予南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在亲耳听到他对自己的说教时她还是震惊住。
  她脸一拉，想也不想地斥了一声：“你在教我做事？”
  她声音不大，但尽是冷意。
  沈意伶不高兴的时候和别人不一样，像郁冉是大嗓门，沈书瑜是沉默不出声，而她是直接给冷脸。她不需要用多大得声音发泄自己的怒火，不过是音调稍压气势就会发生不小的转变。
  这是上辈子江予南从来没见过的一面。
  他认识的沈意伶对他情根深种，根本舍不得给他甩脸色，再加上沈家人潜移默化的影响，让她的性格发生了转变，有点什么事开始急于替自己辩解，也就是江予南一直理解的歇斯底里。
  江予南的嘴角压了压，他深深地看了沈意伶一眼，好似不认识她似的。
  与此同时沈意伶也在追着0013问：“有没有什么任务是可以把这人拉下男主位置的？还是我在不知道的时候又惹了他，不然他为什么能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种话？”
  0013：【……】
  其实它也有点纳闷，从它能看的剧情来看，男主江予南不应该是这样的人设。他虽然是个酷炫拽的校霸，后来也很讨厌沈意伶，但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也不是这样臭屁的。
  深思熟虑的好一会，0013突然开口道：【宿主，我有个猜测。】
  “说。”
  【根据我的观察，江予南确实是和剧情里有些出入的，之前我觉得是因为你改变了原剧情产生的蝴蝶效应，但是现在看起来不太像。】听到沈意伶嗯了声，它继续道：【他比原剧情更早地喜欢上沈书瑜，而且他对你的态度和原书里你喜欢上他以后他对你的态度如出一辙。】
  听到0013的解释，沈意伶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感受到的那种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知道剧情走向以后她就开始避免和江予南接触，就算是有沈书瑜的那层关系在，他们也和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一般人会随便说陌生人的坏话并且用说教的语气去说话吗？显然是不会的。
  但是江予南这么做了，而且他好像很清楚原来的沈意伶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么想着，沈意伶有一种细思极恐的感觉，看向江予南的眼神都变了变：“所以……”
  脑中的0013也在同一时间心有灵犀道：【所以他很有可能是知道剧情的，或者说他知道大部分剧情，比如他和沈书瑜的爱情，以及你原来会做的那些事。这人要么就也绑定了什么系统，要么就是重生。】
  自从绑定了系统以后，沈意伶的接受能力都大大提升了，遇到这种情况她不仅没有慌张，还煞有介事地询问：“为什么不能是穿书？”
  【如果是穿书，那他现在就不是江予南了，但是他对沈书瑜的感情不像是造假。】0013头头是道地解析道：【不排除他是穿书男的可能性，就是可能性比较低吧。】
  沈意伶顺着这个方向想了想，觉得0013说得十分有道理。
  她和0013的交流是无声的，因此在外人看来她是冷着脸保持了一会沉默，看上去是一副懒得和江予南多说得表情。
  江予南这时候脑子似乎也转过来了，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和沈意伶说话时的语气太差，他抿了抿唇，又稍微缓和了一下态度。
  “我没有教你的意思。”他音调放低，多了几分劝说的意味：“今天是郁冉做的不好，虽然她没有亲自和你道歉，但是书瑜道歉了，再怎么说书瑜都是无辜的，你何必把火撒到她身上。”
  见沈意伶神色思索，他又继续道：“况且你应该知道回到沈家后你代表的就不是一个人，而是沈家的脸面。要是别人知道你在外面和自己的妹妹这样闹，他们会怎么想？”
  在和0013推理出江予南可能知道剧情后，沈意伶有那么一瞬间是有所忌惮的，她甚至想好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毕竟现在男主身上也是叠了那么点buff的，万一把他惹毛了吃亏的可能就是她。
  这个荒谬的想法在听到江予南的声音以后，烟消云散。
  沈书瑜没想到这么怕麻烦的江予南会直接出面维护自己，她忍不住感动地看着他，仿佛现在他是救世英雄一般。
  只是没等她收回视线，被针对的沈意伶就先笑了起来，“会怎么想呢？”她轻飘飘地反问，“他们应该会觉得我是那种无理取闹、锱铢必较的人吧？应该还会觉得我会在家里欺负我的妹妹，毕竟我这样的人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闻言，江予南和沈书瑜的表情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
  沈意伶说的话，不就是刚才他们背地里说的吗，她不但没有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还要故意拿出来堵他们的嘴。
  江予南胸口堵了团湿棉花一般，他从来都不知道沈意伶说话可以这么气人，然而在听到她说那样的话时，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想解释，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两人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沈意伶又开口了，“沈家人会不会因为我丢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从来没有在背后偷偷说过别人什么。我想你们江家人要是知道你像个村口大妈一样在外面乱嚼舌根，应该会觉得很丢脸吧。”
  说这话的时候，沈意伶的眼神还在他们俩脸上停留了片刻，将他们的窘迫尽收眼底。
  江予南应该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村口大妈，他那张俊脸就跟调色盘似的变了又变。他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沈意伶，他想从她脸上看出点其他情绪，但是没有，她的脸上只有厌恶。
  在这个时候，江予南才深刻地意识到这个沈意伶和他认识的那个是不一样的，眼前的沈意伶不会心疼他，不仅不心疼还要想方设法地用最不好的言语来中伤他。
  “你……”江予南看着沈意伶的眼神更加复杂，薄唇张张合合却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如果放在以前，被沈意伶这样说他是一定会发飙的，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对沈意伶说伤人的话。但是今天对上她这张冷脸时，那些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