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护工好似生怕她反悔一样，连忙将摄像头调成前置，然后又把手机递到了老奶奶的面前。
  “奶奶您好，”洛菱乖乖巧巧地打了个声招呼，“我叫洛菱，您可以叫我小菱角。”
  老奶奶看着手机屏幕上粉雕玉琢的小道童愣了愣，随即感叹地说道：“好可爱的小娃娃。”
  洛菱圆嘟嘟的小脸倏地就红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向来叛逆发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弹幕：【小菱角，原来你都知道了啊！】
  直播间的网友不懂这条弹幕是什么意思，然而他们也没打算去深究，因为他们的注意力都被老奶奶给吸引走了。
  ——这个奶奶好面熟，我总觉得好像在哪个地方见过！
  ——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在半个月前的头条新闻里面？
  ——还真是……我记得那条新闻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说是一个23岁的女生在马路上飙车，结果车速失控出了意外，当场死亡
  ——楼上没有说到关键，那个女生在死亡之前用力地撞向了前面的车，害得车主，也就是一个中年男人成了植物人，而这位老奶奶就是那个女生的家人，记者拍到了她听闻孙女去世后晕倒的照片
  ——我也记得那条新闻，女生自己想死就算了，怎么还拉着其他人当垫背的啊？那个中年男人简直是倒霉到家了，无缘无故被撞成了植物人，后半辈子怎么办？他的家庭又该怎么办！
  ——老奶奶看上去挺和善啊，怎么有个如此可恶的孙女
  “不是……不是这样……”
  老奶奶看到弹幕之后，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她极力地解释道，“团团不会在大马路上飙车，更不会拉着别人去死，虽然我不知道她死前那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但是我相信她不会去害别人！”
  网友们并不认同老奶奶的话，但因为顾及对方的年纪，他们也没有和她进行争论的想法，只是敷衍地发出“对对对，您说的对”这样的弹幕。
  然而如此“和谐”的弹幕中，突然出现一道极为尖锐的声音：【您为什么会相信自己的孙女？据我所知，她可是出了名的坏孩子，上学的时候顶撞老师，工作之后殴打上司，合伙创业又背叛了自己的伙伴，这样的一个人，您凭什么相信她？她可是害得别人再也醒不过来了！】
  众人定睛一看，发出这条弹幕的赫然是前有缘人——向来叛逆。
  直播间瞬间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这不就是劣迹斑斑吗？
  ——有缘人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我记得新闻里没有报道啊
  ——嗐，其实老奶奶相信自己的孙女也很正常，亲人滤镜嘛
  “不是滤镜。”
  老奶奶坚定地说道，“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即便团团从未和我解释过，我也全都知道。”
  她说到最后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年轻护工一边轻拍她的肩膀，一边匆匆忙忙地从口袋里拿出一袋面巾纸递给她。
  老奶奶接过纸巾轻拭眼角的泪花，然后对年轻护工说了声谢谢。
  她缓和了一下情绪，这才继续说道：“团团之所以会顶撞老师，是因为那个老师瞧不起班上单亲家庭的小孩子，她在为自己的朋友打抱不平；殴打上司也是因为对方经常骚扰女同事；至于背叛合作伙伴，那根本就是诬陷。”
  “团团因为殴打上司被辞退之后遇到了大学时期的学长，两人上大学的时候就在学生会共同工作过，互相认可对方的能力，对方当时恰好也和上司发生了些矛盾，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共同创办了一家小公司。然而久而久之，团团就发现一起合作的学长虽然工作能力很强，但私生活却很混乱，明面上总共有四个女朋友，私下里还会去和别的女孩子搭讪。”
  老奶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呼吸有些急促，她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团团不忍心学长的四个女朋友被骗，就把事情真相告诉了她们，那个学长也因此被四个女孩子联手收拾了一顿，丢了很大的面子，他气急之下就造谣说团团泄露了公司机密，背叛了他。”
  她抬起眸子看向远处的天空，嘴角微微上翘，又道：“外界都说团团是个坏孩子，但我却知道她是个善良又正义的孩子，我为她所做的一切感到骄傲。”
  刚刚攻击性还很强的向来叛逆，态度突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团团能有您这样信任她的奶奶，真的很幸福，请您一定要长命百岁。】
  紧接着她又发了一条弹幕：【小菱角谢谢你帮我做的一切，非常感谢，但是我现在没有办法刷礼物给你，真的很抱歉。】
  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向来叛逆直接退出了直播间。
  ——什么情况？前有缘人怎么突然就跑了？
  ——虽然我不知道小菱角究竟做了什么，但是向来叛逆不是说自己得到了帮助吗？她怎么可以不给卦金就跑路！
  洛菱见网友们情绪激动，连忙说道：“没有关系哦，向来叛逆不是故意不给卦金哒，只是她现在确实没办法给我，大家不要生气啦。”
  众人闻言这才稍微冷静一些。
  老奶奶抿了抿唇，将手机往自己的方向凑近了一些，试探地问道：“向来叛逆离开了吗？”
  “离开了，彻底离开了。”洛菱肯定地说道。
  老奶奶对上她黑白分明的葡萄眼，愣怔了片刻，紧接着她的眼圈就红了起来：“小娃娃，向来叛逆说的礼物是什么啊？”
  不等洛菱回答，坐在老奶奶旁边的年轻护工就言简意赅地解释清楚了。
  老奶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两分钟之后她对年轻护工说道：“小红，你可以帮我给小娃娃刷二十个最贵的礼物吗？等一下我给你现金。”
  年轻护工立马就意识到她这是在帮向来叛逆付卦金，只是她不明白老奶奶为什么要帮这个忙，不过她还是照做了，并且额外刷了十个当做自己给洛菱的卦金。
  老奶奶和她道了声谢，紧接着略显期盼地看向洛菱，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小娃娃，向来叛逆就是团团对吧？”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是哒！团团死后，她的鬼魂并没有去往地府，她不想让您觉得她是个坏孩子，不想让您伤心，所以她想向您解释自己生前做过的‘荒唐事’，然而她的鬼魂却只能在车祸地点附近活动。”
  洛菱耐心地解释道，“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放弃向您传达消息，最后在因缘巧合之下，团团意外附身到一台被人丢弃的坏手机上面，她本想联系您，结果却发现您听不到她的声音。”
  老奶奶有些恍惚：“团团最后那件事影响太恶劣了，那段时间总有人给我打骚扰电话辱骂她，邻居家的小孩看不过去，帮我把手机设置成了只有熟人才能联系到我的模式。”
  “正是因为这样，您最后才没有接到团团的短信，她没有等到您的回复就猜到自己可能被拉黑了，团团之后也想过要不要联系生前相熟的朋友帮帮自己，但她又怕自己变成了鬼会吓到别人，最后无奈之下，团团想到了我。”
  洛菱晃了晃小短腿，继续说道，“只要成为我的有缘人，她就可以以文字的形式将所有隐情告诉我，之后我只要再转述给您就可以了，团团其实已经做好了长期无法成为有缘人的心理准备，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第一次就被抽中了，更令她没想到的是，您不仅早就知道原委，还对她那么信任，于是就在刚才，团团已经了却心愿去往地府啦。”
  老奶奶神情复杂，她苦笑着说道：“真是个傻孩子，我可是她的奶奶啊，我怎么可能不清楚她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洛菱眨了眨眼，继续说道：“奶奶真的很了解团团，您之前的猜测也没有错哦，飙车这件事确实另有隐情。”
  第119章
  老奶奶得知有机会弄清楚自己的孙女究竟为何而死,语气都急切地许多：“小娃娃，你能告诉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吗？”
  “当然可以啦，”洛菱用稚嫩的嗓音说道,“事实上，变成植物人的中年男子并不是一个好人，他的‘工作’就是骗取养老院老人的信任，以此从他们那里获得钱财。团团平日里经常去养老院或者孤儿院帮忙,她熟识的一位老人,就是因为被那个中年男子骗走了棺材本,所以才会跳楼自杀。”
  她看了一眼老奶奶的表情,紧接着又道：“团团出事的那天,本来是想去告诉您，她的作品获了奖，然而走到半路却看到了骗取老人钱财的中年男子，对方之前为了躲避警察消失了很久，团团怕再被他逃走才会开车追上去。”
  “结果车子的刹车意外地失了灵,团团知道自己可能会出车祸而死，情急之下才会不顾一切地撞向中年男人的车，但是她并没有伤害对方的想法，她本意是迫使中年男子停车,等警察过来就能将他逮捕，谁承想中年男子没系安全带,伤势过重成了植物人。”
  直播间的网友闻言，震惊的同时又不由地觉得愧疚。
  ——啊啊啊！我现在觉得良心好疼啊，我能不能撤回刚刚说团团作死的弹幕啊
  ——我也好后悔,团团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原来向来叛逆就是团团啊,难怪老奶奶会帮她付卦金
  ——这么说来，小菱角不是在转赠“有缘人”身份啊，只是变相帮向来叛逆完成心愿
  ——我以后在弄清楚事实真相前再也不乱说话了，专门坑骗老年人的人渣变成植物人，简直就是活该！
  ——团团也太好了吧，从小到大都这么有正义感，年纪轻轻就离世真的好可惜
  老奶奶听完洛菱的话之后，一言不发。
  她静静地看着天空，任由泪水滴落，良久之后她才哽咽地说道：“我就知道是这样，团团虽然打小就比同龄人聪明，但她有的时候也很笨，总是不顾一切地想要帮助别人。”
  “团团是个可怜孩子，刚上小学就没了父母，只能和我这个老太婆相依为命。”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看着她长大，自然知道她是个好孩子，能有团团这样的孙女，我也觉得很幸福。”
  年轻护工也红了眼眶，她关切地说道：“团团一直记挂着您，肯定是个孝顺孩子，您就算为了她，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呀。”
  老奶奶闻言犹豫了片刻，痛苦地说道：“可是我想早些和团团再见面啊。”
  众人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了她求死的原因。
  洛菱皱着小眉头，严肃地说道：“团团会在奈何桥边等着您，但是只有自然死亡、寿终正寝，您才能和她重逢哦，否则您的鬼魂依旧要在人间飘荡，甚至会被困在一个地方动弹不得，直到真正的阳寿耗光才能进入地府。”
  老奶奶愣在原地。
  “团团清楚死后在一个地方徘徊的煎熬，如果让她知道您为了她也尝到了同样的痛苦，她肯定会很难过。”洛菱软下语气，再次说道。
  老奶奶浑身一颤，紧接着她的眸子越来越亮：“小娃娃谢谢你，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我会代替团团看遍这人世，等到了地府，我会将她没有机会见到的人事物，统统讲给她听。”
  众人闻言竟然生出一丝错觉，老奶奶想开之后好像连脸色都变好了。
  年轻护工见问题被解决，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开心地说道：“奶奶，我带您去吃饭吧！”
  老奶奶轻轻地笑了起来：“经小红你这么一提醒，我还真觉得饿了。”
  “那也只能先喝些粥，等过几天，您的胃适应了，我再带您吃大餐！”
  年轻护工边说边扶着老奶奶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两人再次和洛菱道了声谢才切断视频连线。
  ——小红也是个好人，有她的陪伴，奶奶之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吧
  ——团团如果知道应该会很开心吧
  洛菱静静地看着网友们抒发感想，五分钟之后她才笑着说道：“现在就让我们来抽取第二位有缘人吧！”
  她边说边按下随机抽取键，很快一个金光闪闪的名字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洛菱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认字一般，反应极快地说道：“这位名叫‘灵魂执笔’的有缘人，请问你是想要视频连线呢？还是语音连线呢？”
  对方好似受到了感染，立马发出一个弹幕：【视频！】
  洛菱熟练地发了个视频连线邀请过去。
  对方这次倒是慢了许多，过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才按下接受键。
  一个留着长发、肤质偏白、脸部瘦削的男人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他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对着摄像头挥了挥手：“大家好啊，我是灵魂执笔。”
  他说完之后拿起旁边的高脚杯，将里面的红酒一饮而尽，他带着微微的醉意，笑着说道：“我果然是个幸运的人！不仅马上就能办个人画展，还成为了小菱角的有缘人，明明我只是闲来无事才看的直播。”
  直播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轰地炸开了锅。
  ——妥妥地拉仇恨啊，这有缘人太欠揍了！
  ——想要揍他，先把我打趴下再说！
  ——楼上怎么回事，灵魂执笔是你的熟人啊？
  ——要是熟人就好了，灵魂执笔可是最近风头最盛的画家，他就是大器晚成的代表
  ——我也知道他，画风又诡异又美丽，我最喜欢他画的那副《贪恋》，可惜价格太高了，不然我一定买回来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