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
作者:prellen      更新:2025-01-13 17:21      字数:5358
  解雨臣说:“嗯。”
  吴邪同样看着他。
  “什么?”吴邪把烟灰随手抖掉。
  但解雨臣暂时没有说话。
  吴邪的脸色从平静,到低沉,和霍琼霎在一起时,他克制了自己。而见到解雨臣,他的声音在瞬间变得非常冷硬:“有事就说,我现在暂时不想看见你。”
  “我知道,我理解你的心情。”
  “那现在?”
  “喝点么?”解雨臣手里提着包装袋,包装非常高档,一看就是牌子货,“顺便吃下饭吧。”
  他们对视,曾经在这样的对视中,他们能够交流彼此的经验,与对方的默契。而此刻,这交流的目光中异常晦涩,晦涩与压抑流动。就像一层薄冰下,什么东西在剧烈翻涌。
  吴邪慢慢接过包装袋,放下,回头,霍琼霎说,“我没胃口吃饭。”
  吴邪不说话,解雨臣也不说话。解雨臣仿佛只是为了与吴邪对话,他来敲门的目的,仅仅只是来送酒和夜宵。他似乎根本不关心霍琼霎说什么、想不想吃。
  霍琼霎拉下裙子。
  他们持续对视。
  没有人说话,沉默。场面压抑到几乎产生窒息感。
  “吴邪。”解雨臣第二次开口,“出来下吧。”
  吴邪沉默。
  “外面说。”
  解雨臣转身就要走。
  霍琼霎脱口而出:“你们要去干嘛?!”
  而当她接触到吴邪的眼神时,她立刻安静下去。房门在眼前关上,霍琼霎躺回沙发,胸口抽痛着,她深呼吸,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像要把情绪吐出去。
  她在沙发上呆坐一会,起身,走进浴室,把脸埋在冷水里冲。冲到牙齿开始打颤。镜子里,她的脸惨白,隐隐约约透露不正常的红晕。
  霍琼霎把包装盒拆开,这是一瓶接近四十六度的烈酒。
  喝掉半杯,像被烫伤似的,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接着,刚刚产生的情感突兀浮现,野蛮地占据她的心神,像一根刺,从后脑勺刺进去。在这个瞬间,她的脑子里居然是解雨臣把她摁在阁楼的地上,如何在她身体中横冲直撞的画面。
  这个画面太有破坏力。
  而小腹立刻发热,大脑也发热,她面红耳赤。
  霍琼霎哆嗦了一下,把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咳嗽起来。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抱着酒瓶,从沙发,滑到地上。
  为什么,她想。
  为什么。
  我在想什么。
  半小时后,房门被打开。
  霍琼霎半躺在地上,好像已经醉的一塌糊涂。吴邪的太阳穴剧烈抽痛了一下,甩掉手上的汗和血,去抱她,摸她的脸,烫的惊人。
  霍琼霎的眼前一片模糊,恍惚间听见吴邪在问,“你喝了多少?”
  “……我想吐。”
  吴邪打横抱起她,她软在吴邪怀里,模糊中看见解雨臣站在门口,正撇掉嘴角血迹,白衬衫领口一片血迹。她想说话,而胃里翻江倒海,酒液翻滚到喉咙,她被抱进浴室。
  根本记不清这个深夜如何睡过去,从浴室移到床上,又从床上移到浴室,吐了好几次。
  吐到颠叁倒四,胃都要吐出来。意识浮浮沉沉,在这样强烈的生理反应中,霍琼霎甚至有些自虐般感到享受,因为这样,她就能摆脱那些记忆、那种可怕的情绪。
  醒来时,房间一片混黑。
  霍琼霎头痛欲裂。她睡在吴邪怀里,对方闭着眼,他们紧搂着彼此,看着他,看了一会,吴邪醒了。
  “几点了。”她声音沙哑。
  “两点多。”吴邪看了眼手机,摸她额头,“你有哪里不舒服么?”
  “……下午两点?”
  吴邪拉开窗帘,午后的阳光猛然洒进。霍琼霎眯起眼睛,阳光如此刺眼。全身散架似的痛,但勉强能够忍受。
  她在浴室洗漱,吴邪在身后,一下一下,为她梳头发。他们在镜子中注视彼此,两个人的状态如出一辙。
  “你昨晚揍他了。”霍琼霎说。
  “嗯。”
  “你们说了什么?”
  吴邪似乎完全不想谈这件事,他脸色难看,但好转了一些,因为已经发生过的事、无论如何没有转圜余地。何况,他的忍耐力向来非一般人能及。
  如今在做的事情,在施行的计划,必须让他不得不保持冷静,从一个非理智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何况痛苦。
  他应该早已经习惯如何摆平痛苦。
  吴邪搂住霍琼霎,亲了亲她,霍琼霎勉强笑了下。
  酒店提供的午餐时间已经错过,他们下电梯,走出酒店。
  这个县城规模不大,基础设施较他们的常居地落后不少。自从结婚,霍琼霎就从北京搬到杭州,杭州的城市建设、人文环境与北京截然不同,她入乡随俗的能力强,去哪儿、似乎都无所谓。
  他们居家时间并不久,五湖四海地跑,生活节奏和婚前相差无几。
  在这一行,多数人孑然一身,而他们互相陪伴,即使自始至终过着一种提心吊胆,刀口舔血的生活,回头看到对方,就不孤单。
  像此刻,吴邪握着她的手,他在她身边,他们十指相扣,走在陌生的街道。她理应感到安心。
  霍琼霎看他侧脸,吴邪说,“你在门口等我。”就向药店走。
  刚刚吃了饭,一顿快餐,几乎味同嚼蜡,但不吃也不行。不吃就要昏倒了。而一旦想到吴邪去买什么,胃里又开始抽搐。
  胃是情绪器官。
  而她的情绪根本没有得到平静,哪怕一瞬间。
  霍琼霎站在药店门口,人来人往,不断有人途经她,他们的目光流连忘返——实际上,与霍秀秀相同,她非常吸睛。
  脸色苍白,弱不禁风。看上去非常好下手。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蠢蠢欲动。
  人群聚集,散开,他左顾右盼,上前,试探道:“妹妹,能不能……”
  霍琼霎转头看他,“什么?”
  “你一个人吗?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
  “来旅游吗?”
  霍琼霎不答。
  他继续搭讪,霍琼霎抬头,他跟随她的视线,看见一个男人。
  很难对这个男人下判断,因为对方的气场十分特殊,与周围人截然不同。看向他时,竟然让他有种压迫性很强、且危险的感觉。
  “你刚刚说什么?”男人看着他,问道。
  “你是谁?”
  “她老公。”男人说,“你向一个陌生人搭讪,还要问对方是谁?”
  鸭舌帽青年硬着头皮:“打、打扰了。”
  霍琼霎看着他转身没入人群,吴邪搂住她的肩。霍琼霎向他伸手,“药给我吧。”
  “回去再说吧。”
  “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等到那个少年发现我留给他的东西后。他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也会按照计划行动。”吴邪搂着她向前走,“等到他再次行动,我们也要随之行动。”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我们要在酒店待几天?”
  县城不大,街道却漫长。各种店面房挤在街道两侧,他们走进一间装潢有些年代感的服装店。
  “多休息几天,好么?”吴邪说,随即叹气,“你状态太差了。”
  酒店的房间不知道续了多少天,起码半个月,钱是解雨臣出的,他们出门在外,有解雨臣同行时,所有开销他都会包揽。
  接下来几天,他们没有再出门。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要把这一段时间所有缺失的睡眠都补充回来,在沙漠中一趟已经精疲力竭,何况发生特殊意外。
  一日叁餐酒店提供,只需要拨打前台电话,就会准时送餐。
  霍琼霎睡到天昏地暗,而吴邪也陪着她睡,两个人什么都不做,似乎也没有精力、兴致做其他事情。
  她做了很多断断续续的梦。梦到过去的事情。
  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冲动在泛滥。
  她想她应该忘掉,不得不忘掉。
  痛苦从梦境延生到现实。
  第四天晚上,霍琼霎睁开眼,吴邪坐在沙发里,在打电话,声音压的很低。
  她起身去洗澡,分明是热水,她却在热水下发抖,因心神不宁而持续发抖。
  前几天买了新衣服,是一条款式有些年代感的连衣裙,在试衣镜前时,老板娘发自内心地说她漂亮得不像话。
  霍琼霎换上这条裙子,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接着,她借口说想去买夜宵,吴邪似乎有要紧的事,不知电话对面是谁,他没有疑心,没有陪她一起。
  房门关上,霍琼霎靠在墙上,手心积蓄了大片汗水。
  走廊光线昏暗,厚厚的地毯,走路时几乎没有声音。她一边深呼吸,一边默数着门牌号。
  315。
  316。
  走到尽头。
  她站在房门前,胸口如被攫住、心跳声如雷。紧张到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低头看手机,确认门牌号是否正确。
  手机里是前不久与对方的短信。
  除了之前的沟通,最近几天几乎都是她单方面的短信。最后的对话是,她说:你现在在哪?到底有没有走?你他妈别一直已读不回,有本事你这辈子别见我好了。
  对方在一个小时之后才回复。
  他只回了一个房间的门牌号。
  霍琼霎收到他的回复,不可能再睡得着。那种撕裂、矛盾的情绪几乎让她崩溃。这个夜晚,在决定起床之前,精神高度紧张,与内心的自己不断对话,房间的冷气很足,而她满头大汗。
  为什么?
  她只是持续思考这个问题。
  那可怕的情绪。
  她无法自欺欺人去选择忽视。只是在问自己,为什么。
  霍琼霎抬起手,敲响房门。
  一秒,两秒。房门开了。
  他们对视,沉默。霍琼霎刚要说话,对方突然拽住她,将她拽进门。
  她踉跄一步,门关上时,后背撞到房门,她忍不住痛呼,对方已经将她抵在房门上。
  房间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暗、烟味浓重。霍琼霎抬头,下巴被掐住,没有给她任何反应,思考的时间,他低头,下一秒,她的嘴唇就被堵住了。
  她睁大双眼,大脑仿佛忽然引爆,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打开她嘴唇,舌头粗暴地滑进去,含着她舌尖,用力吸吮一下。
  霍琼霎浑身哆嗦了一下,就像被谁用力掴了一个耳光,她在瞬间面红耳赤,一股前所未有的眩晕感从交迭的唇间蔓延至全身,膝盖忍不住发软,要滑下去。
  她狠狠推了对方一下。
  “解雨臣!”她尖叫。
  对方纹丝不动,看着她,他的脸陷在阴影里。
  然后他箍住她的腰,他们几乎贴在一起。霍琼霎浑身发抖,解雨臣再次低头,咬住她嘴唇。
  他撬开她牙齿时简直轻而易举,霍琼霎的心脏狂跳,他含着她舌头只是吸一下,鸡皮疙瘩就一层一层往外冒。
  霍琼霎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自己又在做什么,却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尖叫。没有丝毫想推开他的念头。
  她怀疑自己疯了,鬼迷心窍了。
  她明明应该给他一耳光,然后再给自己一耳光。
  一切都乱了。
  乱到一塌糊涂。
  霍琼霎急促地喘气,解雨臣的手从她的下巴,向后移动,他们的距离更为接近,他的吻技绝对能用高超来形容,只是片刻功夫,她就完全软在他怀里,腰部塌下去,浑身都软下去,全靠他搂着她,才勉强靠在房门上。
  她不敢回应他,身体的反应却不会骗人,小腹处仿佛掀起轩然大波,暖流涌动。
  不敢去想那是什么。不敢去思考这是怎么回事。她只是掐着解雨臣的手,把他的舌头往外推,接着被对方更用力纠缠住,咽不下去的口水流下来,快窒息。
  她锤他的肩,解雨臣一下子放开她,抵着她额头,喘气。
  他身上烟味这么重。霍琼霎的胸口剧烈起伏,他们都不平静,空气中弥漫的情绪激烈到像要融化成水。
  后背的汗几乎快把裙子浸湿了。
  “你……”她说不出话。
  气氛陷入沉默。
  “……你什么意思?”霍琼霎的声音在发抖。
  解雨臣看着她,目不转睛。
  “对不起。”他说。
  “你到底什么意思?”
  “……”
  “你他妈疯了。”
  “嗯,你说得对。”
  霍琼霎头痛欲裂,难受到无以复加。这种强烈到要死去一般的情绪波动,居然在这几天频繁发生,十几岁时和吴邪在一起,发展的水到渠成、循序渐进,远没有此刻这么压抑,和眼前这个人来得强烈。
  他在想什么。
  他究竟在想什么。
  这么多年,霍琼霎总是无法看透他的想法,捉摸不透他的心。
  “为什么?”她还是问。
  解雨臣沉默了几秒,“我给过你机会了。”他停顿一下,“而且次数不少。你这几天发了多少短信过来,忘了?”
  “我只是想和你当面聊聊。”
  “聊什么?那天晚上说得不够清楚么?”
  “你们后来出去干嘛了?你放开我。”
  解雨臣松开手,霍琼霎立刻要往地上滑。他再次拽住她,往房间走。
  灯打开了,霍琼霎看清他,他如此熟悉,又忽然非常陌生,这张脸,看了这么多年,明明早就免疫,此刻,她却涨红脸。
  解雨臣没注意她的异样,他随手把领带抽掉,霍琼霎注意到他穿戴整齐,与她昏天黑地的几天不同,他似乎总有重要的事需要做、重要的工作需要安排。也许,这也像一种伪装。
  茶几上摆着茶水,他分别倒两杯,问,“他没告诉你么?”
  “他不想说。”
  “嗯,的确没什么可说的。”
  “我看见你脸上流血了,他把你鼻子打断了?”
  “没有。”解雨臣转过脸,把茶杯递给她。
  霍琼霎口干舌燥,一饮而尽,没喝出茶水的味道。她持续盯着解雨臣看,他的嘴角有伤口,她说,“你为什么不肯和我聊?你就那么不想看见我吗?”
  “你知道根本不是。是别的原因。”
  她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不应该再问,依然口渴,是心中有火。心中的火几乎快把她烧干,她忍不住要问。
  “你刚刚……你为什么要亲我?”
  “因为你在逼我。”
  “我什么时候——”
  “我没那么能忍。”他说,“我和他不同,我有忍不下去的时候,你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