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问到了万向东的心坎上去了。
  就算再敬畏庄严，但话到这份上了，再不说那就没机会了。
  “对！我不服！”
  万向东说着，头往旁边一撇，鼻孔里重重喷出个鼻息，像头发脾气的倔牛。
  “任何的军事战争，仗不打到最后的一刻，都不能确定是谁输赢，我部有生力量还有80％，建制完整，进攻弹药充足，除了……”
  说到这，哽住了。
  他觉得委屈，一口气憋上来，卡在喉咙里，话就没能说出来。
  庄严直接帮他补圆了，说除了没油料了是吧？
  万向东不吭气了。
  庄严接着说：“一个重型装甲合成旅，居然没油料，还理直气壮说自己要组织发起步兵冲锋？你这个当旅长的就真觉得这样没输？我跟你说句不好听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打算放弃装甲载具，直接留车炮长在车里当做固定发射点，然后将士兵组织起来组成步兵分队的形式跟白鹰旅在112的丘陵区里打近战，对不对？”
  万向东嗫嚅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放屁！”庄严说：“如果是这样，我要你来当什么重型合成旅的旅长？我直接把你扔去轻装合成旅去，让你在那里过足瘾不好？重装旅的优势是什么？！不就是你的装甲部队吗？舍本逐末舍大求小，把仗越大越回头了还有理了？！”
  万向东被庄严批地气都不敢喘。
  庄严见他这副模样，觉得李正在这里，当他面骂万向东太过了恐怕也太损他的自尊，于是缓和了一下口气说：“这次的‘红山-01’演习不止你一个部队，是战区几个合成旅都要逐一登场接受考验，你以为今天你和白鹰旅打成这样仅仅是疏忽导致的结果？不，我跟你说吧，接下来白鹰旅还有几场对抗，今天对阵你们433仅仅是一次有规则条件下的尝试，知道什么叫有规则条件下的尝试吗？没看到连空军都没给你们双方配吗？因为白鹰旅收到的约束规则就是他们必须使用战术运用将你们打败，仅仅是战术层面，接下来下一场对阵422旅，白鹰旅要接受的规则是运用电子战技术优势打败对方，然后是下一场对阵413旅，考验的是联合作战，你以为仅仅输在了战术上？其实那是因为白鹰旅被绑住了手脚！就如同你是个拳击手，人家一个综合格斗的高手被限制了只能用拳头跟你打！你输了居然还有意见？”
  此话一出，在场的万向东和荣骏都大吃一惊。
  这些内情，是他们参演的这些旅级干部都不知道的。
  庄严叹了口气说：“这次你们都以为是检验你们这些红军旅的，实际上，接受考验的是蓝军的那个白鹰旅，他们建立仅仅一年半，现在是拿你们作为验收考核，明白吗？未来白鹰旅验收成功后会获得更多的装备配备以及技术倾斜，到时候你们才会明白它比朱日和之狼更可怕！”
  万向东脸色发白，眼中闪烁着悲壮的光。
  庄严的一番话，让他大为震惊。
  原本满腔的自信，此时都化作乌有。
  “首长，我知道了。我马上执行命令返回驻地，这场仗，我没打好，请求你处分。”
  庄严摆摆手：“处分就算了，433旅的底子在这里，不是战斗力不行，是你们的脑子要换换，这几年军事科技日新月异，战术更新一年几变，有空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抬起头看，看看世界，到处的战争都有现成的经验在那里摆着，多琢磨怎么打赢新时代条件下各种不同战场条件下的战争，跟不上时代，那就会被淘汰的，同志哥！”
  第1135章 钓鱼
  十几天后。
  433旅驻地约五公里外的一条大江边上，秋季的阳光明媚略带凉意，树影婆娑，偶尔一阵风吹过，吹皱了一江的秋水。
  万向东坐在江边一处钓鱼平台上，屁股下坐着一张行军折叠板凳，旁边放了个桶，边上搁着鱼饵盒，里头是一团粉红的拉丝饵料。
  这条江的鲫鱼多，而且不禁垂钓。
  因为该地是一个旅游城市，尤其是驻地附近这个镇，出了名的农家休闲游好出去，为了吸引游客，当地政府每年都会组织往江里放养十数万尾的鲫鱼和鲮鱼鱼种，为的就是吸引周边一些城市的人假日来这里消费享受休闲时光。
  这小半个月以来，万向东依旧没从失败的心境里走出来。
  他平时有个习惯，一旦心里有事，休息日就不回家了，直接留在部队里，然后穿上便服拿上鱼竿，带顶迷彩圆边帽，跑到这里当起渔夫，对着江水一对就是一天，在斜风艳阳之下慢慢梳理自己的心结。
  漂浮在江水上的浮漂突然一动，接着静了下来。
  万向东盯着浮漂，眼睛一眨不眨，手已经慢慢地握住了鱼竿。
  十多秒后，浮漂再次颤动起来，忽然往下一沉。
  万向东赶忙抽杆。
  不过似乎早了点，手上一颤，鱼儿脱钩，跑了……
  万向东愣神地看着空空如也的鱼钩，饵料没了，鱼也没了。
  “唉……”
  他叹了口气，默默收回鱼钩，在饵料上一糊，一拉，扯下两团，轻轻一甩，在铅坠的帮助下，饵料砸进水里，浮漂慢慢倾斜、立起。
  “旅长。”
  身后忽然有人喊自己。
  万向东猛地回头，看见了李正。
  李正从台阶上走下来，到了万向东身边，笑吟吟地看着他说：“好闲情啊。”
  万向东转过头去，继续注视浮漂，嘴里问道：“和老荣交接完了？”
  “交接好了。”李正说着目光也落在了水面的浮漂上：“本来去你办公室找你，想跟你打个招呼，老荣说你在这里不在办公室，我就过来了。”
  万向东说：“我车后头还有个折叠椅和一副鱼竿，你有兴趣的就过来陪我钓钓鱼。”
  李正想了想，点头道：“好。”
  万向东把车钥匙给他。
  李正接过来去了车那里，取了鱼竿和折叠椅，回到江边，在万向东身旁坐下。
  调了浮漂，挂上饵料，李正熟练地将鱼钩抛进水里。
  一旁的万向东瞥了一眼，忍不住说道：“老手啊……”
  李正说：“上大学前，家里附近就有河，暑假寒假有空都喜欢钓几把，大学了每次回去也会去钓鱼。”
  “看不出来啊……”万向东若有所思地说：“我听说你是硕士生二次入伍特招提干，还以为是你那种书呆子或者训练狂人，没想到你还啥都会点……”
  李正笑笑，说钓鱼这个爱好挺好的，能锻炼人的耐性，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去钓鱼，钓完一天回来，那些负面的情绪仿佛都被江水冲走了一样。
  “那就好。”万向东说：“往后你到433旅工作，咱们有空也可以来这里钓钓鱼，聊聊天，增进一些了解。”
  正说着，李正的漂一下子消失在水面上。
  黑漂！
  李正瞅准时机，猛地抽杆。
  只听鱼线和鱼竿在空气中发出“嘶”的一声，接着就成了弯月状。
  李正眼中一亮，叫了声：“大物！”
  万向东顿时连自己的鱼竿都没兴致看了。
  他也是老手，看出来这是条大物。
  于是连忙收杆避免缠线，拎起抄网过来就蹲在李正身旁，紧张地说到：“小心点，溜一下，别硬来。”
  “嗯。”李正一边说，一边发力拿紧杆子，一边控制鱼竿忽左忽右卸掉那条大鱼的横冲直撞。
  “估计什么鱼？”
  万向东说：“人家说这里有大青，不过用螺丝才能调到，我着用的是钓鲫鱼的料，按说不是大青。”
  李正说：“冲劲十足，兴许是条大鲶鱼。”
  万向东觉得这也很有可能，他的饵料是腥香，鲶鱼也是有兴趣的。
  李正和那条鱼僵持了足足十几分钟。
  最后，水面上哗啦一下。
  那条一直潜藏在水底想要摆脱鱼钩的大物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大鲶鱼！”
  万向东高兴得像个孩子，完全没了旅长的架势，拿着抄网站在水边，恨不得下一秒就将这条大物捞上来。
  一番折腾，那条七八斤重的大鲶鱼终于被李正拉到了水边，翻起了肚皮，彻底投降。
  万向东眼疾手快，一个抄网下去，鱼就上来了。
  “大家伙啊！”
  万向东拿钳子脱了钩，扣住鱼鳃提了一下。
  “至少八斤！”
  忽然又感慨道：“我来这里钓鱼也钓了几年，就是没钓到过这么大的鱼，多是一两斤居多，你第一次来，就钓了一条大的，人比人，气死人。明天老荣要走，我还打算今天钓了鱼晚上在旅部小食堂请他吃顿饭呢，我看你一起来把，这条鱼我就算是借花献佛了。”
  “没问题。”李正一口应承下来，他知道部队这地方，但凡调动到一个新单位，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融入原来的班子。
  能融入进去就必须多沟通多打交道，如此一来，工作才好开展。
  万向东刚把鱼放进了鱼护里，就听见台阶上的路旁传来刹车声。
  一辆勇士车停在了路边，车门开处，是旅部的一名姓廖的参谋。
  廖参谋手里拿着个文件夹，行色匆匆下了台阶来到俩人面前，敬了礼后对万向东说：“旅长，422旅的战报出来了。”
  刚想递过去，万向东手一挡。
  “我猜猜，赢了？”
  廖参谋摇摇头：“不，也输了，而且比我们还惨，我们撑了20个小时，422旅只撑了不到16小时。”
  “什么？！”
  万向东顿时就怔住了。
  422旅是a集团军旗下的一个两栖作战旅，以军事素质过硬而著称，虽然历史没有433旅那么悠久，但这些年来无论从训练还是演习来说都是非常拔尖的。
  如果说433旅是因为第一个上场对抗白鹰旅没有经验而落败，那么422旅应该吸取教训，自己的旅已经给集团军内其他旅敲响了警钟，这都小半个月过去了，其他旅按说这些天都在作战室里研究怎么对付白鹰旅，结果比自己还惨？
  16小时就被白鹰旅打垮了？
  万向东一时间感觉自己脸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有些麻麻的感觉。
  他拿过廖参谋手里的文件夹，仔细看了一遍里头的内容。
  翻看了好一阵，内容是清清楚楚的，可万向东还是接受不了事实。
  堂堂的a集团军，两个旅上场，连续败北。
  这事说出去，真丢人丢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