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这事我觉得你应该跟汪诚直说，说说你的想法，让他自己选择，我作为射击教官……”
  到临了，他摇摇头：“恕我无能为力。”
  白秀芬的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良久，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什么话都没说。
  李正不止一次想要站起来告辞，要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
  只是出于礼貌，又不能这样做。
  真要走，至少也要等汪诚回来告个辞再离开，否则后者肯定会感觉不对劲，究根问底可就不好了。
  最后，还是白秀芬先打破了沉默。
  “对不起，李教官，刚才我还是冒昧了，你看……”
  她苦笑着，看看面前的饭菜。
  “弄得我好像做这顿饭菜市另有所图……我很惭愧……”
  “阿姨，你这种想法很正常，普天之下的父母很多都是这种想法，只不过大家的做法不同，最终内心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
  李正安慰白秀芬。
  “有时候我多想也有母亲陪伴在身边，可惜……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我人生最大的遗憾……”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开门声。
  白秀芬赶紧擦掉了眼角的泪水，挤出一丝欢笑。
  “妈。”汪诚推开门，进来就喊：“我顺便买了点饮料。”
  乔丽跟在身后，意味深长地朝李正张望，一双眼睛看看李正又看看白秀芬，似乎早已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事。
  那顿饭的后半段其实吃得很尴尬。
  白秀芬提出要求后，气氛就有些变了。
  李正有些如坐针毡的意思，不过还是熬到了晚餐结束，这才起身告辞。
  汪诚送李正下楼，到了楼下，他要开车送，李正说自己坐车回去就行，不用送了。
  临走的时候，已经走出大院门口了，李正回头，看到汪诚还站在大门口。
  于是想了想又回去，到了面前问他：“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当狙击手？”
  汪诚很惊讶李正为什么会这么问自己，但还是下意识地点点头：“嗯，很喜欢。”
  李正愣了一下，然后点头：“那就好。”
  汪诚感觉奇怪，追问：“教官，你怎么忽然这么问？”
  李正说：“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天赋还不错，我担心你是抱着玩儿的心态来集训队的，如果不喜欢这个行当，你大可以去其他部门任职。”
  汪诚听了就笑，说：“教官你开什么玩笑啊，我好不容易从其他部门调到了特警队，你可不知道我为了进特警队厚着脸皮往局长办公室跑了多少次，如果不是我爸的原因，估计局长都懒得搭理我了……”
  李正顿时有些释然的感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那就好，好好干，下礼拜准时到场，我会好好教你点绝活……”
  第0689章 “好消息”
  时光就像水，哪怕你握在手里攥紧也会不知不觉地从指缝中流走。
  一年的时光很短暂，也很漫长。
  有人度日如年，有人感觉时光如梭。
  对于在军校里学习的李正来说，这一年眨眼就快过去了。
  即将毕业前的三个月里，李正一切过的顺风顺水，好消息接连不断。
  首先是汪诚在省ga系统大比武中获得了狙击项目的第一名。
  这是一件非常值得庆贺的事情。
  至少，在李正看来，自己在l市读书这一年里，算是在这个城市里留下了一份珍贵的回忆，也交了一群亦师亦友的好朋友。
  其次是特训队在毕业前的一次全校长途拉练中没有一个人掉队，那帮硕士博士生们经过一年的军校锤炼后，竟然全员一个不拉走完全程，没有一人进收容队，还在全院综合评分中拿到了第三名的好成绩，获得了一面锦旗。
  也许在别的特种兵学员看来，这是不值一提，只不过对于这些特招生来说，在众多的特种兵学员中能获得如此成绩，已经可以吹一辈子的牛皮了。
  那年，炎热的夏季再一次来到l市，在知了的一片“知了”声中，训练场上的李正忽然莫名地感到一阵的心慌。
  有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天色忽然暗下来了，李正抬头望去，只见大片乌云从天边缓缓飘来，远处已经一片黑暗。
  刘非凡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走到李正身边，也在望着天际，最后自言自语说了句：“好好的怎么忽然要下雨了？”
  “李正！”
  远处有人喊。
  李正转头，看到是学员机关里的一个姓梁干部。
  “梁干事，什么事？”
  “你马上过来，跟我走！”梁干事看起来很是焦急：“有人找！”
  有人找？
  李正一下子没想到是谁。
  不可能是邵晓倩，也不可能是自己奶奶，更不可能是猛虎旅的老战友。
  这今天星期一，昨晚还跟他们通过话，没说要来看自己，何况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毕业了，很快就能再见。
  “非凡，这里你先组织一下，我去去就回。”
  “行，你办你的事去。”
  刘非凡很爽快得答应下来。
  李正跑到梁干事身旁，问他：“梁干事，谁找我？”
  “在院部。”梁干事一脸的凝重，看不到一丝兴奋：“上车再说。”
  李正忐忑地上了车，心里不断地猜。
  他预感到不是好事，心里那股子莫名的心慌越来越重。
  到了院部接待室，进门就看到了特警队长方斌。
  半个月前汪诚获得系统比武狙击项目第一的时候，第一个打电话来报喜的就是方斌。
  今天怎么亲自来了？
  “方队，有什么喜事吗？劳驾您大老远跑过来？”
  李正话刚出口，就感到气氛不对。
  旁边陪同的钱教员看着李正，脸色显得有些灰暗。
  李正看看钱军，又看看方斌，忽然察觉出不对劲来。
  “出什么事了，对吧？”
  方斌右腮帮子上的肌肉猛地抽了两下，估计是在暗暗咬牙决定着什么。
  到临了，才开口说话。
  声音有些嘶哑，还有些含糊。
  “汪诚……汪诚……出事了……”
  ……
  傍晚的时候，李正坐在宿舍楼下的大树旁，怔怔地看着树梢上滴落的雨水发呆。
  他刚从医院回来。
  在第一人民医院的负一层太平间里，他看到了汪诚。
  此时的李正说不上什么巨大的悲伤，他只是无法接受一个事实，半个月前还活蹦乱跳请自己到大排档喝啤酒庆祝获奖的汪诚，时隔半月后怎么就躺在这里成了一句冰冷的尸体？
  巨大的落差令人有些错位的感觉，李正仿佛被瞬移到了另一个位面，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如同在梦境之中一样。
  这里是现实世界吗？
  在医院里，方斌告诉李正。
  三天前刑警队接到了一个线索，追踪一个嫌疑人到边境，准备在他们交易的时候将他们抓获，联同了当地的缉毒队一起行动。
  汪诚属于抓捕组的一员，在行动的那天抓捕组在边境的一处偏僻的山间路上布控，目标即将出现的时候，汪诚忽然说感觉到有危险，要求到附近再次进行搜索……
  结果没想到没多久就听见了枪声……
  枪响后，抓捕组成员受到了狙击手的伏击，行动失败。
  当方斌带人找到汪诚的时候，他已经牺牲了……
  “他牺牲的时候带了狙击没有？”李正问。
  方斌摇头：“没有，他是抓捕组的，我们连对方人都看不到……”
  “唉……”
  李正忽然长叹一声。
  汪诚作为一个狙击手，居然不是在狙击位置上牺牲的。
  他替他感到不值。
  从医院里出来，李正的精神有些恍惚。
  走到医院通往停车场的台阶时，李正忽然想起了白秀芬那晚跟自己说的那番话，求自己劝汪诚不要留在特警队。
  可是当时自己拒绝了。
  李正不认为当时自己做错。
  只是事到如今，他忽然感到莫名的内疚。
  有些事不是你说当初做了正确选择就能理直气壮心安理得。
  汪诚终究是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