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首长，那些炮的数据有没有统计出来？另外，是哪家单位生产的？什么时候生产的有做过详细的调查吗？”这样几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刘一九觉得这边应该能够调查出来一些东西了。
  西线那边根本就查不出来，都是一些六十年代末期生产的炮，一直都没有使用，这次从军备库房里面拉了出来。
  刘一九惊讶地发现，很多的炮上面甚至连编号都没有！
  如果东线这边情况也是这样，这个根本就没法查起。即使查到了，也不会有人承认的。
  这个责任，没有多少人会承认，最终，责任人肯定是会被枪毙的。
  “根据出厂编号以及我们这边的登记，这批迫击炮全部都是桂西2983厂生产制造的……”刘一九还没有想到，这边居然已经查清楚了生产单位。
  “炮口是不是变形非常严重？”刘一九心中惊讶了一下，进而问道。
  “对，根据我们的技术人员对于这次事故的分析，应该是生产过程中出现的质量问题，这里面有些炮是在以前生产的，从仓库里面直接拉出来的，还有一些炮是最近几个月生产的。炸膛的哪一门，就是最新运到前线不久的。部队官兵一直反应很多炮打了几发就得停下来冷却炮管，当年生产的那些确实有质量问题，所以我们就把最新生产的炮给投入了使用，谁想到……”赵秉义很是无奈的说道。
  刘一九点了点头，示意已经知道了。
  并且在自己的小本子上面记录下了2983厂这个单位的名字。
  这一点非常重要，军械装备在使用过程中出现了问题，必须根据生产批号去追责。所以一直都是要求生产过程中的技术资料必须保管在档案室里面，这些技术资料包括图纸、工艺规程、质检跟踪卡、检验记录等等一系列的东西。
  根据装备的使用情况，在装备没有报废的情况下所有的技术资料都必须进行保存。
  刘一九还是要求赵秉义带他先看看那些炮。
  让刘一九没有想到的是，赵秉义带他来看到的123师指挥部前面不远处的一片小空地上面，居然摆放着数十门的各种口径的迫击炮。
  “迫击炮连的战士们宁愿要手榴弹也不愿意再使用这些炮了……”赵秉义很忧伤。
  曾几何时，这些东西是他们部队战士最喜欢的东西。
  刘一九没有说话，而是跟哈欠连天的罗通在赵秉义派出的士兵的手电筒照亮下开始测量这些炮的口径。现在他们能够做的事情，都是这样，只有在兵工厂里面或者研究机构才有硬度检测设备以及理化分析的设备。
  那个时候，才能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得出来的数据，跟在西线战场上的那批迫击炮大致相差无几，刘一九现在基本上已经确定，西线那边的炮也应该是来自2983工厂，即使不是，至少是同一批材料。
  “师傅，这炮管下面鼓包了……”刘一九测量完所有的炮之后，刚刚站起来，原本蹲在地上跟着他记录数据的罗通就叫了起来。
  不需要用肉眼看，炮管的表面因为经过加工，并且有表面处理工序，摸起来都是非常光滑的，如果有鼓包的现象，手感稍微好一点的人都能够摸出来。轻微的表面质量问题，只有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才能够感觉出来。
  刘一九赶紧让他把那根炮管拿过来。
  用手从一段摸到另外一端，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这不是鼓包，而是变形太严重……”这种情况，应该是在没有进行热处理的情况下才会造成的。
  制造炮管的以及枪管的钢材本来就需要非常高的硬度，都是生产专用的炮钢来制造炮管。为了提高炮管的切削性能，使得加工容易，在加工之前就会通过热处理降低硬度，同时提高炮管材料的组织均匀性，粗加工之后，还会进行调质热处理，然后进行半精加工，再进行淬火，并且经过高温回火……
  这样生产出来的炮管，硬度高，韧性好。
  尤其是一些特别的炮钢，经过这样的工艺处理之后，炮管有着非常高的高温强度以及耐烧蚀性能。
  只有拥有了很好的高温强度，才不会因为炮弹出膛时候的瞬时高温高压以及摩擦而让炮管变形。
  “赵处长，麻烦您安排人把这些炮管给锯开，并且让人帮我取一个你们这里最大倍数的放大镜……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想我已经找到问题的原因了。”刘一九的脸色真的很难看。
  那些生产的混蛋，居然敢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究竟什么问题？”赵秉义没有想到，这个五机部派来的年轻人这样容易就发现了原因。
  这不是开玩笑？
  “现在只是猜测，等到把这个锯开了之后，观看炮管的金相组织之后才能确定！”刘一九强忍着心中的愤怒说道。
  赵秉义没有说什么，而是叫人去维修处找来维修处的技术人员带着刘一九要的这些东西来这边。
  “什么？把这炮管锯开？赵处长，您不是开玩笑吧？这炮管的硬度可是跟咱们的锯条有得一拼，这根本就锯不动，一锯，锯齿就得磨平……”123师后勤维修处的老师傅到这边一看，顿时就火大了起来。
  “叫你锯开就锯开，别那么多废话！”赵秉义现在也隐隐地猜测出来为什么了。
  他掌管整个东线后勤补给，对于重中之重的大炮生产工艺还是有所了解的。
  只有没有经过淬火的炮钢，或者淬火硬度不够的，才有可能用普通的锯条锯断！
  那名一开始提出反对意见的处长在首长的怒火下，亲自拿起一把锯子，满脸不满地把一根炮管单手拿起来，放在支架上就把锯子放到上面猛地一拉。
  手上传来的感觉，让他顿时就愣住了。
  这简直不科学！
  他以为，这样猛地一拉之下，手中的锯条会断裂，最少也是在上面打滑，根本就锯不动。可手上传来了锯条锯入普通钢铁的那种阻力感觉。
  天色已经开始微微亮了起来，他不相信地把炮管放到眼前观看，没错，上面有一条银白色的锯痕！而且起码有十多丝的深度！（一毫米为100丝，国营单位根据地域不同，有的叫丝，有的叫导。）
  这可是最为坚硬的炮钢，而且还是经过淬火处理之后的炮钢！
  这样软。
  “呼呼呼……”那名处长如同面对仇人一样，拼命的开始锯起炮管来了。
  赵秉义看到这情形，胸膛里面的熊熊怒火已经烧得他快要疯狂了。那些负责生产的王八蛋，根本就没有把前线战士的生命当成一回事情！
  “把所有的都锯开！”脸色铁青的他下命令说道，如果整个这一批都是这样，2983厂的这些负责人绝对是难辞其咎的！
  就是要了他的老命，都不够弥补战士们的牺牲。
  许世友司令一晚上都没有睡，凌晨时分在警卫员以及一众老将军的劝慰下才堪堪睡下，睡了一个多小时就起来了。一起来就问后装派来的人员到了没有，结果就听到了在123师这边让人锯炮管。
  听说已经查出来什么原因引起的炸膛现象。
  顿时就顾不得满脸的疲惫以及不满血丝的双眼，连脸也顾不得洗，就让警卫员开车带着他向着这边赶了过来。
  天色已经大亮，很多的炮管都被锯断或者破开，迫击炮的炮管壁厚并不是太厚，刘一九在天色放光之后就开始拿着放大镜开始观察着所有炮管剖开位置的观察着。
  “记录，一号炮管，内部沙眼明显，疑为未进行探伤检测或者漏检，同时，晶粒结构粗大，未进行热处理……”
  “记录，十八号炮管，内部晶粒结构粗大，组织稀松……疑为未进行任何热处理工艺……”
  “记录，二十二号炮管，内部晶粒结构粗大，外表面晶粒细小紧密，疑为淬火时间不够，同时未进行高温回火处理工序……”
  “记录……”
  每一个被剖开的炮管，刘一九都是用放大镜仔细观看。
  这些比不得显微镜，但是对于钢铁的内部组织能够有一个清晰明了的认识。当然，这必须在观察了很多的金相组织结构之后才会有这样的本事！
  “赵处长，这些炮，大部分都是没有经过热处理，或者热处理工艺不够，时间不够而造成的。有些经过热处理，但是由于材料本身有铸造缺陷，在里面有铸造时候留下的气泡而形成的沙眼，所以在高温高压的情况下，才会出现不规则的变形，逐渐因为里面的高温高压而逐渐开裂，最后变形过大，把炮弹卡在里面，导致炸膛现象……”检查完了，刘一九深呼吸了很多口气，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才一脸严肃地对着众人说道。
  “后勤装备总部的混蛋在什么地方？给本姑娘滚出来！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王八蛋都是干什么吃的，拿战士的性命不上一回事情，因为你们的无能让很多战士白白送了性命！”赵秉义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的时候，人群外面一个清脆而又带着愤怒的年轻女孩声音传了过来。
  紧跟着，就见到一个穿着干部服的女战士手上提着一把刘一九弄出来的s75，掀开围在外面的技术人员满脸寒霜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