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下 第6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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孑与2 更新:2024-05-26 14:20 字数:4722
不论是哪一个官员就任黄河沿岸州府,云昭必定跟他谈及河工!
所以说,蓝田官员就任沿黄地方官员之后,也确实将河工放在了自己的工作重心里。
不论是云昭派出的特使,还是监察部派去的官员,或者是张国柱派去的督察官员回来之后都禀报说沿黄河工已经得到了治理,很多地方的堤坝已经加高了一倍有余,在某些地方,不仅仅只有一道堤坝,他们甚至修建了第二道,乃至第三道河堤,以至于有些官员骄傲的说,黄河大堤固若金汤。
他们修建的河堤确实经受住了官员们的检查。
在暴雨下了两天之后,云昭下旨,命令暴雨地带的州府检查河工,不得懈怠,如发现危局,不惜一切代价堵住缺口。
在暴雨转成大雨之后又连续下了第五天之后,云昭在得知黄河已经出现了两处缺口,而这两处缺口又被官员们带着百姓拼死给堵住的消息之后,见大雨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遂下达了十万火急的命令,命张国柱带领关中团练出发,帮助当地官员必须将属地内的百姓迁徙出低洼地带,以保护百姓生命为第一,必要的时候可以放弃村庄,城池。
同时,命河南,山西团练军团,星夜向灾区进发。
第七天的时候,当暴雨降临关中的时候,云昭再一次下达了十万火急的命令,命沿黄州府官员,放弃保护黄河大堤,将全部力量转向迁徙百姓,务必不遗漏一人。
同时,他自己亲自率领驻守潼关的云杨军团大部军队,星夜向灾区挺进。
在潼关见识了浊浪滔天的黄河之后,云昭再一次下达了十万火急的命令——撤出沿黄边地的所有百姓,他已经不再指望那些号称固若金汤的堤坝能保护百姓了。
云昭才出函谷关,噩耗就已经传来了……
偃师、巩义、沁阳、武陟、修武等县大水灌城,河南五十二个州县受灾,荥泽、阳武、祥符、兰阳决口达十五处。
其中,中牟杨桥决口伊始宽十六丈,随着激流猛烈冲击,很快溃决坍塌至宽两百六十多丈,中牟县城及附近村镇顿成泽国。
中牟杨桥黄河决口后,主流直趋贾鲁河,由涡河入于淮河,沿途淹没河南开封、陈州、商丘、安徽颍州、泗州等地民宅无数,良田数十万顷,灾民哭号连天。
当云昭抵达中牟的时候,看着浊浪滔天的决口处,心都凉了,他已经分不清那里是主河道那里是溃口,放眼望去,如在大海。
等他与头发乱糟糟,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的张国柱的时候,这个坚强的如同石头一样的汉子,等云昭斥退众人单独见面的时候,他哭的泣不成声。
“千年一遇,陛下,千年一遇啊,黄河大水陡涨两丈,伊河,洛水,沁河及干流同时涨水,水量为往年十倍,水流最高时,没过龙门半数石窟。
陛下……”
云昭此时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等张国柱把心中的悲痛全部发泄出来。
良久之后,张国柱终于平静下来了,洗过脸之后对云昭道:“陛下,受灾百姓超过一百七十万,初步统计死亡一万三千余,这个数字还不是最后数字,三天后还会统计一次,恐怕死亡人数会翻倍。”
云昭背过身去,淡淡的道:“雨停了,那就开始堵上缺口吧。”
张国柱道:“已经在做了,陛下,此时不宜处置那些官员。”
云昭苦笑一声道:“朕处理谁去?仅仅是朕亲自培育出来的大里长以上官员就损失了九个,里长一类的官员更是没了八十余人,你让朕处理谁去?
这是天灾,如果朕不是清楚的知道贼老天没有用,否则,朕也会下罪己诏。”
张国柱摇摇头道:“陛下,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已经很小心了,地方官员也确实下了力气,如果没有陛下先前的警示,死亡人数绝对不会只有两万余人,至少会死五十万人以上。”
云昭惨笑一声道:“没有死够五十万人难道就是我们的胜利?国柱,什么都不要说了,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堵上缺口,让黄河重回故道。”
张国柱叹口气道:“陛下,微臣同意韩秀芬所言,迁徙国内百姓去南洋。”
云昭奇怪的看着张国柱道:“你怎么转变的?”
张国柱道:“陛下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云昭与张国柱一起离开了帐篷来到了河堤上,张国柱指着水中那些完全被蜘蛛网覆盖的树木道:“陛下,那是一棵棵蜘蛛树。”
又指着一棵棵没有半点蜘蛛网的青翠树木道:“陛下,那是一棵蛇树。”
又指着在脚下乱窜的老鼠道:“灾区的老鼠估计全部在这里了。”
“百姓呢?”
“全在高处,团练们正在用筏子把他们一一的从高处接出来,估计要十天以上……”
张国柱没有说别的,可是,云昭从张国柱的话语中知晓,灾后救治的难度是如何之高。
“这就是你同意韩秀芬迁徙百姓去更好的土地生活的缘故?”
张国柱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道:“这里的人过得太苦了,该过一些轻快日子了。”
云昭从张国柱嘴上取过烟,抽了两口道:“你怎么想的?”
张国柱忽然张开双臂道:“我们的国土足够大,可以让百姓离开危险的地方去更好的地方生活,至于这条黄河,就随他去吧。”
云昭拍拍张国柱的肩膀道:“认识你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懦弱的你,怎么,想逃?”
张国柱又从云昭嘴上拿走烟,狠狠地抽了两口道:“这话只能在你这里说,别说出去。”
云昭干笑两声道:“去干活吧,我相信你能带着这些人让黄河重回故道。”
第058章 权力就是这么一点点丢掉的
河南被淹了五十二个州县,损失惨重。
一百七十万人受灾,死亡一万九千六百余人,失踪七百二十一人,失踪的人估计是找不回来了,即便是能活着,也是小概率的事情。
人们来不及悲伤,甚至来不及悼念死去的亲人,就全员上了堤坝,如果不能把洪水堵住,家园就彻底完蛋了,这一点,农夫们远比官员来的坚强。
水灾发生以后,燃料的重要性甚至比粮食还要大。
人两天不吃饭,还饿不死,但是,不喝水是不成的,虽然遍地都是水,官府却不允许百姓们喝,话说的很明白,水,已经全部被污染了,喝了会得疫病,除非将水烧开了喝。
也就在这个时候,火车的威力终于显现出来了,从潼关出发的火车,四个时辰就跨越了五百里的路途,拖着上百万斤的物资就抵达了洛阳。
当然,第一批物资基本上都是燃料跟药品。
至于粮食,那些被修建在高处的粮库里还有一些,加上夏粮刚刚收割,官府通知大家撤离的时候多少都带了一些,目前而言,还能支撑。
云昭一直留在中牟杨桥这道足足有两里地宽的大溃口处,他准备亲眼看着这道溃口被堵住之后,再离开。
黄河的第一道堤坝已经完蛋了,不具有恢复的必要了,但是,第二道河道保留的相对完整,且有铁路从堤坝边上经过,在派人探查过铁路路基还算完整,于是,云昭下令,命一辆火车满载石料,方笼趟着水开进了溃口处。
至于火车,他是不打算要了。
眼看着火车沿着损毁严重后,被简单支撑过得铁路缓缓在水中向前,站在堤坝上的人把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每个人都希望最前边的火车厢能走的更远一些。
只可惜,在走出数十丈之后,最前边装满石料的火车车厢却一头扎进了水里,看来,哪里的铁路已经被冲毁了。
傍晚的时候,将近四十丈宽的溃口已经被堵上了,同样的,对面的河堤也采用了同样的法子,正在逐渐延伸堤坝。
同时,堤坝上也修建了矿山用的简易铁路,一矿车一矿车的石料被投进水里,根据水利官员说,不出十天,就能把这道溃口给堵上。
将这里的事情全部交给张国柱之后,云昭就退进了洛阳城。
河南的灾情虽然严重,却不是大明政务的全部,所以不能占用云昭所有的精力跟时间。
有各地调过来的军队,大量的水利官员以及着急重建家乡的百姓们的努力,水灾迟早都会过去。
也就是在这一刻,云昭辛苦多年的布置,终于发挥了定海神针一般的作用。
河南地里的一百一十六处粮仓,虽然受损了七座,但是在云昭一声令下之后,剩余的粮仓就在短时间里筹办出八十万担粮食,而今,正在全力以赴的向灾区运送。
与此同时,医疗部的赵国秀已经就近调集了两千余名医生赶赴河南灾区,在救治伤者的同时,也开始了防止瘟疫发生的工作。
一时之间,洛阳城变成了一座巨大的仓库。
死掉的人没法子再活过来,这是唯一令人感到伤痛的地方,至于这次天灾造成的财产损失,在被广袤的大明均摊之后,并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在听到官府宣布的补助条例之后,受灾的百姓的心也就安定了下来,在官府的组织下,老弱妇孺开始离开黄泛区,去干燥的地方生活,只留下壮劳力,全力参加河堤修建的事情。
人们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这很重要,天灾是不可预知的事情,朝廷在灾难发生之后的行为,让百姓们没有了后顾之忧,这才能保证受灾地能平和的进行重建。
云昭到底还是批准了云彰启用奴隶修建通往蜀中铁路的计划,不过,却把云彰从执行者的位置上揪下来,呵斥了他这一不误正业的做法,治理好蓝田县才是他的本职工作。
云昭在潮湿闷热的洛阳停留到了八月份,此时,河堤已经完全合拢,水灾给广袤的河南大地上留下了一座又一座的水塘……想要开始重建,至少要等到一年之后。
旧有的河南地貌完全被打破了,倒塌的房子超过了三十万间,损毁的水利工程超过两百多出,水渠被填埋了六千多里,损失牲畜三十余万头只。
实际上洪水带给河南百姓的不仅仅是伤害,从某些角度上看,这场灭顶之灾的洪灾,对河南百姓未来的生活却有着极大地好处。
暴虐的洪水强劲的冲刷着黄河河道,致使河道生生的被洪水向下切割了一丈多深,而原本淤积在河道里的泥沙,被溃口带走,铺在了河南这片被过度开垦的土地上,再加上被强迫休耕一年,土地会变得更加肥沃。
千年一遇的洪灾,也彻底的将不适合修建住宅的地方清晰地标注出来了,这让河南本地的官员们在重新筹建城池,乡镇,村庄的时候会变得更加容易,更加的有目标。
这场洪灾对河南百姓造成了不可弥补的伤害,可是,在长安,在蓝田,却有更多的商人们在弹冠相庆。
虽然他们一个个说起河南水灾表现的如丧考妣,等到外人离开之后,他们就立刻铺开地图,开始在黄泛区寻找适合自己的生意。
国家重建黄泛区这是一定的。
重建黄泛区一定会有海量的资金拨下来。
不论是道路,桥梁,城市,乡镇,村庄的任何一处重建,都需要海量的物资支持,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场场的商业盛宴。
在收获之前,这些聪明的商贾们,首先就派出最精干的人手,带着最便宜,最优良的物资烟尘滚滚的奔赴黄泛区,他们不求这些物资能赚钱,只希望自己一心为灾民的考虑的心思能被当地官员们看在眼里,继而参与到重建黄泛区的工作中来。
“两千七百万银元的总价!”
张国柱在黄河溃口全部被堵上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懒懒的倒在一张躺椅上对身边的云昭漫不经心的道。
“这点钱不够!”
云昭翻阅了重建计划之后摇摇头道。
“国库中能拿出来的钱都在这里了,再拿,就会影响大明今年的总体发展。”
“能不能从银行里借一些钱呢?”
“可以啊,如果库藏不问我要利息,我准备先借他一个亿。”
“侯国玉可能不干。”
“陛下要是出马想必侯国玉会给您几分薄面,我听说侯国玉对陛下后宫的库藏已经垂涎很久了。”
云昭瞅着张国柱道:“国家的事情需要我动用老婆的体己银子吗?没这个道理。”
“陛下既然不同意从银行借钱,不如就把广州市舶司开放如何,我以为,一张海上行商证,弄他一百万银元不算难事,不多,您给我一百个名额就成。
然后,河南的事情陛下就不用再操心了,出了任何事情都可以唯我是问。”
“不成,海贸如今还不宜全面展开,需要再等两年,等韩秀芬在印度站稳脚跟之后,我们才能有来有往的做生意,这样,才能赚大钱,免得那些黑了心的商贾把我大明的宝物给贱卖了。”
“也有道理,现在开放海贸确实吃亏,要不然,陛下准许微臣在澳门开放永久雇佣权如何?如果永久雇佣权不妥,三十年雇佣权陛下以为如何?”
云昭摇头道:“不成,国门一旦打开,异族人就会蜂拥而入,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会弄出更大的麻烦的。”
张国柱沉吟片刻道:“陛下,我听说您拿掉了皇长子云彰的铁路总管的职位?”
云昭点点头道:“修建入蜀铁路要用到大量的奴隶,云彰参与此事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