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不远没有动用真气。
  血顺着无道的剑尖一直往下流。
  她有预感，这一次如果退缩，她就永远也不可能从无道口中得到那个秘密了。
  可是再往前一步，这把剑就会刺进她的心脏。
  即便一朝悟道让她的修为飙升到了人君九阶，但刺穿了心脏还是会死的。
  “你说过，杀我之前会给我时间准备，你这是要反悔了吗？”兰不远心有不甘。
  无道不为所动：“自己找死可怨不得人。”
  距离心脏毫厘之差的剑尖让兰不远浑身战栗。第一次以凡人之躯直面妖王的时候，她也没有感觉到这样的恐怖。身体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反倒是每一根细微寒毛之上的剧烈颤动都能清晰准确地传达到她的心神。
  她倔强地盯住他的眼睛。
  “放弃吧。”无道的表情总算是微微松动了，“何必勉强自己。你怕它。”
  “但我不怕你！”兰不远微微笑着，再一次提起了沉重的脚。
  无道瞳孔紧缩，切齿道：“找死。”
  他还是没有收剑。剑尖触到了柔软的心脏，兰不远闷哼一声，痛得失去了全部力气。
  “好狠的心。”她两眼一黑，仰面倒了下去。
  悟齐了三魂七魄，又经真气粹炼的元婴如今已是元神了。
  如今，它不在识海了，而是与她的本体完美地契合。无道的剑伤的不仅是她的肉身，还有她的元神。当然，元婴化神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受损的元神汲取着周遭的真气，很快就复原如初。肉身的伤也同时痊愈，让兰不远连再装一装可怜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干脆爬了起来，背对着无道，独坐一旁生闷气。
  无道也没空照顾她的心情。他收起了玉离真君的冰剑，让黑豹重新变成一只大猫。这样一来，左前肢根处的伤也缩小了，无道从自己的中衣上撕扯了几根布条，细心地替它包扎了伤口，然后不紧不慢地梳理它黑亮的毛。
  空中出现了奇怪的动静。
  如今的兰不远已能在一定范围之内，和天地间的真气产生若有若无的感应，抬头一看，只见一队飞舟正安静地驶来。
  她转过头一看，看见无道的旁边躺着一只小小的烟火弹。原来他降落时，还特意挑了一条飞舟会经过的航道。
  飞舟降落了，戴着纯白色丝质手套的凤倾绝走在最前面。
  海风把他的白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生面孔。来到近处，凤倾绝体贴地回头，示意这个脸生的人当心脚下，此人微不可察地冲着他摇了摇头。
  兰不远心头一跳，想起了无道读到的唇语。
  “等到华胥氏的使者前来辨认这二人时……”
  凤倾绝身后这个生人恐怕正是华胥氏的使者。
  他没认出她和无道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凤倾绝娴熟地摘下了白丝手套，走到无道面前，弯下了腰，伸出了手。
  “来。”
  无道抱着猫，懒懒地抬眼看了看他，平平抬起了自己的手。
  兰不远瞳孔缩成了针尖，心里不可抑止地发出了长长的尖叫。
  无道他，他不是知道的吗？！他想做什么？！
  那日读过唇语之后，他曾问兰不远若是双亲出现，她会说些什么。
  凤倾绝明显不正常啊！无道他不是早就发现了吗？
  他那样的态度，分明一直都知道那对老夫妇的情况啊。再加上他常年戴的白丝手套……他不是咒母谁是？
  无道漫不经心地把手拍到了凤倾绝手掌上。
  兰不远大脑一片空白。
  凤倾绝把无道拉了起来，两个人的神色都没有任何异样。
  长眸一转，凤倾绝唇畔浮起更柔和的笑意，虚虚地向兰不远伸了伸手。
  兰不远一个激灵自己爬了起来。
  ‘他不是？！’她茫然地走到无道身边，下意识地把身体藏在他后面，手指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
  ‘或许……因为无道不是人？但如果是这样，凤倾绝为什么毫无异样呢？’
  兰不远稀里糊涂地跟在无道身后。她隐隐松了一口气——虽然和这个秘密很多的凤倾绝在一起需要处处留着神，但和无道的相处又可以像从前一样了。她现在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他没有再冷冰冰地挥开她，整个人变得柔和了下来，将她笼罩在他的气场之下。
  就像他说过的那样护着她，哪怕现在的兰不远看起来实力比他强，状况比他好。
  上了飞舟，无道站到二层舱板边上，兰不远紧跟着他。
  “是香火吗？”凤倾绝笑眼弯弯，走到兰不远和无道身边，“眨眼不见，就能将素卿提升至真君一阶。这么一会，又把你自己提升至人君九阶。”
  兰不远心道，‘让他误会着更好。’
  便警惕地从无道肩膀上探出一只眼睛：“我是守财奴，别打我的主意。”
  “怎么会。”凤倾绝笑着对无道说，“你可真宠她。这几年辛苦为我办事，也就赚了这些吧。”
  兰不远心头诡异地升起了幸福的感觉。
  无道不置可否。
  凤倾绝早已习惯他的冷淡，挥挥手，下令启航。
  就在这时，天地之间的真气忽然剧烈地波动起来。
  凤倾绝收起了满脸笑意，身后真气蠢蠢欲动，随时准备着凝着光翼。
  “万花王来了……她身边的存在……很强。”
  凤倾绝的瞳仁一点一点缩成了针尖。
  “星宿师，回黑水迷城，将我父母带走。我把他们交给你了。”
  光翼一展，凤倾绝离地而起。
  当头的飞舟已经飞上了半空。只闻一声悠长龙吟，那艘飞舟轰然爆开，齑粉不存！
  “哈哈哈哈哈哈……想走？！”云层之中，传来一个无比娇媚的声音，“杀了我的孩儿，你们全都得拿命来赔！”
  凤倾绝停在半空，清清朗朗地放声说道：“万花王，莲君是我杀的，你要报仇冲我来即可。凤某定当奉陪到底。”
  “哼，你自然是要死的，但死你一个不够呀~”
  一架花车缓缓从云中驶出。
  青紫色的祥云托着车轮，车中隐隐传来了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