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凌霄轻轻地吸着气：“兰不远，我真是小瞧你了。”
  “啊，我也就一般聪明。”兰不远谦逊地笑着说。
  御凌霄啐了一声，得意地说道：“聪明的兰不远，那你有没有想到，那个女鬼究竟是怎么没的了？”
  兰不远见他突然转了话题，先是一愣，然后醍醐灌顶：“……你是说，有人通过我的血，绕过你，提走了还牙中的女鬼！”
  无道慢慢张开了眼睛，瞥她一眼。
  “那你也不该完全一无所知呀。”兰不远还是有些不解。
  御凌霄深吸了几口气，没说话。
  他觉得自己倒是没什么，但武红牧恐怕不愿意叫人知晓还牙中那激情的一幕……
  “我的血……”兰不远沉吟片刻，“取出来之后，还要好生地保存着，我能想到的，唯有元华君那只匣子了。”
  笃、笃、笃……
  有人认真地叩着木帘。
  兰不远视线往下，看见一件微微悬空的白袍。
  大中午的，兰不远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进。”无道慢悠悠地起身坐正。
  木帘微掀，白无常恭敬地走了进来。他收起了舌头，身板挺得笔直，很努力地将双脚放在地面上，一步一步地走进来，行了个不卑不亢、极为周正的拱手礼。
  ‘原来这家伙在无道面前这般老实……’
  兰不远念头方起，便听见无道冷冷地问道：“来者何人。”
  “冥君。”白无常咧嘴一笑，“借用贵属下的身体来说话，实乃情非得已，还请冥君原谅则个。”
  无道冷笑道：“华胥氏。”
  白无常一揖到底：“不敢隐瞒，在下是华胥氏十三代大弟子承风，修魂契之术。”他转向兰不远，脸上挂了个极夸张的假笑，“实在是对不住，您的器灵在神器之中颠鸾倒凤，白仲之妻实在无法承受那等冲击，眼见要魂飞魄散，在下便擅自作主，用您的血将她救了出来，交还给白仲，由此，换得一个机会，可以暂时借用他的身体来说上几句话。”
  兰不远惊恐地瞪起了眼睛。
  她没记错的话，那只女鬼相貌全无过人之处，且浑身上下布满了黑色的大脓泡，御凌霄的口味竟然重到如厮地步！
  “不知元华君的名讳是？”兰不远一怔之后，敛容问道。
  “十二代三弟子，本名便是元华，在下唤他三师叔。”他并没有提元华君舍身相护兰不远的事情，看起来似乎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在下冒昧借了白阎君的身体，实在是因为事态紧急。”
  虽然说着事态紧急，但他依旧一个字一个顿，不紧不慢地往外蹦。这人似乎天生就是个慢性子，火烧眉毛了也不能妨碍他礼数周全。
  他又作了个揖：“元极仙尊的双生兄弟死去之时，他已发动了灭世大阵。”
  这一道炸雷震得兰不远魂不守舍。
  承风却依旧不疾不徐，舌头掉了一点出来，他还先好好地卷了回去，滚了两下，确定不会再失礼地掉出来，这才拱手说道：“二位也不必太紧张。灭世大阵本就是个残阵，而还牙已有三分之二到了您的手中，要发动大阵，至少需要一刻钟…”
  兰不远跳了起来，恨不得把他的舌头拉出来甩直了，叫他不要再慢吞吞地说火烧眉毛的事情。
  无道抬了抬手：“天上一刻，那便是地上七日。你们能做什么？”
  承风舒了一口气：“冥君英明。华师倾全族之力，可在灭世大阵发动之时，拖住敌方一息。只要在此时赶至阵中，用神器还牙向着阵心发出倾力一击，便能彻底毁去灭世之阵，造福子孙万万代。”
  他又长揖到底：“冥君修为通天，这一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那么，在下话已带到，这便告辞了——”
  “等——”兰不远想要说话，被无道抬起手轻轻地阻止了。
  承风假笑着转向她：“您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承风揖了揖：“三师叔的令牌，还请您稍微留心保管，到了仙界，定有用得上的时候。”
  “好的，多谢了。”兰不远也冲着他假笑。
  他又作了三个揖，然后浑身一颤，白无常瞪着眼睛四下张望：“这是何处，这是何处！噫——君上，你这是白日宣……”
  一只玉枕正中他的脑门。
  白无常吐了吐舌头，把那玉枕捧回榻上交给无道，眼珠一转，嘻嘻笑着消失在原地。
  “你不相信华胥氏？”兰不远也顾不得其他，走到了床榻边坐下。
  “不要相信任何人。”
  兰不远撇撇嘴：“那你相信我吗？”
  “自然，不信。”无道嘴角一扯，“你有什么用。”
  兰不远自知理亏。若不是她把磁力层弄破了，无道就不用补天，也不会被元极仙尊阴了一把，不得不用自己的身体卷了倾泻而下的湮灰扔到磁力层外头去。
  对着别人，她尚能理直气壮说一句不知者不罪，但在无道的牺牲面前，任何狡辩都是对他的侮辱。
  “无道，你给我交个底吧，”兰不远真诚地望着他的眼睛，“你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他略有些不自在地转开了眼睛：“只剩下本源。”
  他快速地转了回来：“脆弱的、一碰就碎的本源。一旦死了，我就彻彻底底消失在这个世间。满意了吗？”
  兰不远明白了。
  就像武红牧留下的元火一样。若是那一次她真的死在外面，神魂就会附归于元火上，慢慢地成长壮大，与重修无异。
  也就是说，无道修为尽废了！
  他扯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所有的妖兽都会赶过来，吃掉我。嗯，不仅是妖兽，还有鬼物，包括那两只长舌鬼。”
  兰不远的心重重一跳：“放心，我绝不会告诉第二个人。”
  “不，你会将消息放出去。”无道尚有几分稚气的漂亮面庞上，露出一个不知什么意味的笑。
  兰不远瞪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信不过她？！
  终于，她迟疑地开口：“……你不要想不开，我会对你负责的。”
  “……滚！”
  他信手抓起一样东西扔向兰不远。
  “你这人，怎么这么爱乱扔东西……”兰不远嘀咕着接住了那个物件，“……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