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何人？”
  大殿内，罗云神色大变，双脚下意识的朝着后方退去，直至后背贴在一侧的石壁上，他才暂时稳住了身形。而后，他屏气凝神，放出神识小心翼翼的朝着“九转仙晶”凝化成的白发老者涌去。
  虚空嗡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灵气。
  白发老者身躯呈透明状，除了满头白发和颔下的一缕长须之外，周身上下皆宛若由水流凝聚而成一般，波光粼粼，举手投足间，银光环绕，威势滔天。
  他的身影停在罗云和蜃天古树中间，背对着蜃天古树，苍老的眸子泛着刺眼的银光，目光在罗云身上来回徘徊。
  “你是人是鬼？”罗云右手紧攥着轩辕剑，剑尖抵在地面，剑身嗡鸣不止，他在暗中积聚着所有的力量灌注于剑身上，蓄势待发。
  白发老者默然不语，双手束于身后，满头白发迎风浮动，额间涌动着无数神光，不动如山，不怒自威，令人不敢直视。
  “你不是九转仙晶的本体！难、难道你是……”就在罗云心惊胆颤的同时，悬浮在大殿殿门外的蜃天古树也忍不住发出了一道惊呼。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躯干表面显化出的那张“人脸”显得极为惊恐。没错，就是惊恐！
  这一幕落在罗云眼中之后，他心中的恐惧陡然倍增。为了探查到“冰河玉晶”的母体所在，他目光一直停掠在蜃天古树身上。
  他眉心裂开了一道金色竖眼，光华四射，罗麟儿和弱水的灵识就隐藏在他眉心涌现出的淡金色光晕中。
  白发老者目光掠来，罗麟儿和弱水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隐藏在罗云眉心处的灵识迅速消失无踪。
  罗云察觉到两者的异常之后，他刚想将心神潜入仙泪空间，耳边倏然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嗡鸣声。
  嗡……虚空之中，翁鸣声大震。
  罗云大惊失色，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朝着白发老者望去。
  只见白发老者神色庄重，周身神华四射，一身银光宛若大海中掀起的波涛一般汹涌澎湃，流挂如雨。他双手从背后移出的一刹那，罗云眼前仿佛出现了两座壁立千仞的大山，山岭崩塌，速去快若闪电，眨眼便至。
  “小子，天地大劫将至，千年之内，你必须羽化成神，否则，五界亿万生灵危矣。”沙哑、低沉的声音响彻整座大殿。
  罗云不敢抬头，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对方，这才发现，白发老者眼中一片清澈，没有任何杀意流出。
  他强忍着心底的颤意，收起轩辕剑，双手垂拱，道：“前辈，小子修道两百余载，历万千生死方才达到如今的金仙初期之境界，成神对于吾来说，只能是一种奢望！小子听闻仙界四大仙帝修道数千载，如今也不过才达到了仙帝后期，距离成神依旧是遥遥无期。”
  “你和其他人不同！”
  “有何不同？还请前辈解惑！”
  罗云将姿态放到了最低，头颅低垂，双手垂拱，他心中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九转仙晶”凝化成的白发老者浑身上下散出的气息大如长虹，凝而厚重，恢宏磅礴，令人望之生畏。白发老者平静的注视着罗云，丝毫不去理会还在大殿外来回游荡的“蜃天古树”。
  蜃天古树也感受到了白发老者身上的气息，大如山岳，摄人心魄，他不敢轻举妄动，暗中催动扎根在茫茫云海的根须，想要逃离出去。
  云海翻涌，一条条碗口粗细，半透明的根须拉扯着漫天白云，拖着蜃天古树的本体迅速朝着云海深处退去。
  “神王木玄！真没想到这老家伙以身补天之后，竟然还能够利用九转仙晶温养残魂。”蜃天古树躯干显化的“人脸”带着惊恐，操纵者张牙舞爪的根须，如离经闪电般的飞回了云海深处。
  大殿内，白发老者对蜃天古树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但他没有出手阻拦，而是挥手在大殿外布下了一道水帘禁制。
  万千水浪凭空咋现，从大殿上方滚滚而下，从远处观望，殿门外就像是悬挂了一条白色瀑布。
  白发老者止步在罗云十米开外，他注视着罗云的双眸，苍老的眸子半开似合，有怀念，有感叹，有悲伤，有惊讶……目光中流露出的情感复杂多变，看的罗云一阵发呆。他不明白对方为何会生出诸多感慨，保持着施礼的动作，一动不动的耸立在原地。
  “你乃是下一任虚空神王，自诞生之日的那一刻起，你体内就被天道打上了天神烙印，用以承载上一任虚空神王陨落在虚空乱流中的神力。”白发老者声音平淡，但罗云却从中听出了一股莫名的情感。
  虚空神王，成神便是为了等候轮回万年的牺牲。
  自第一任虚空古神以身补天，其遗落在世间的神力便成了五界修士趋之若鹜，竞相争夺的目标。
  数万年前，一位圣仙后期巅峰的修士历经千辛万苦，浴血奋杀，利用各种阴谋诡计从一众强者这杀出，成功得到了第一任虚空古神遗落在世间的神力。不久之后，这位修士炼化了神力，一路畅通无阻，迅速从圣仙境羽化成神。
  他是五界中的第二位古神，也是一位野心勃勃、不甘寂寞之人。他发动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流血政变，倚仗着滔天的神力大肆屠杀各界顶尖强者，企图一统五界。五界中无人能撄其锋芒，各界大能修士或俯首称臣，或藏匿于灵山洞府之间。
  第二位古神太过于贪心，他为了方便监察五界生灵，暗中准备打碎五界虚空，企图将五界连成一界。
  五界虚空被第一任虚空古神利用大法力稳住，第二位古神体内的神力与前者同出一脉。就在他冲向仙、人两界的虚空屏障，运转全身神力劈进虚空屏障的一刹那，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无限碧绿的苍穹再次破碎，五界虚空凋零，距离他最近的仙、人两界虚空凋零的最为迅速。
  天地悲鸣，亿万生灵哀嚎不绝。
  仙、人两界遭逢大难，无数修士尚在闭关中，就被随处乱窜的虚空乱流抹杀一空。
  山崩地裂，罡风怒吼，所有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的慌乱中。
  幸好第二位古神善心未泯，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滔天大错，他也步了第一位虚空古神的后尘。身化流光，以身补天，滔天的神元卷裹着全身血肉精华冲入了仙、人两界的虚空屏障。
  古神陨落，天地悲鸣，五界内的每一片虚空下都飘起了血雨，大雨磅礴，接连下了七天七夜。
  五界重归平静，从劫难中存活下来的大能修士重返各自的领地。
  然而，这一次的波及比众人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第二位古神并未完全稳固五界虚空，为了五界安定，他将自己残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缕神魂点燃了。
  一则遗言在五界内的每一片虚空下回响。
  “吾毕生意志，化为一枚种子，留作有缘之人。得我规则种子之人，则为虚空之神，肩负稳固虚空之任。虚空之神，成神便是为了等候轮回万年的牺牲。”大殿内，白发老者完全陷入了往昔的回忆中，他在原地来回踱步，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诉说自己的前世今生一般。
  罗云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他抬头望向白发老者，心中不由得升起一抹悲意。
  他虽然不知道白发老者究竟是何人，但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那饱经沧桑的疲惫，身心中充满了无力回天的茫然和绝望。
  不知不觉中，他的眼眶中爬出了两行热泪，泪水打湿了他胸前的大半青衫。
  阴冷、冰暗、枯寂、希望、憧憬、绝望、欢喜、忧愁……各种各样的心情接踵而来，罗云的心情也随之变得百味杂陈。
  “稳住五界虚空，拯救万灵于水火，这是每一任虚空神王都必须要肩负起的责任。”白发老者从回忆中醒来，他正视着罗云，声音凝重，且夹裹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势。
  “前辈，小子当真就是下一任虚空神王？”这个问题在罗云心中憋了许久，这一刻，他终于可以向眼前这位通晓上古密辛的白发老者询问。
  “哎！看来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所要肩负的责任。也罢，本神这道残魄即将魂入轮回，为了五界生灵安危，吾也只有舍弃这道残魄助你一臂之力了。”白发老者眼中流露出一抹凝重的悲意，手掌翻转间，银光光华四射，大殿各个角落中猛地钻出无数一寸大小的银色气泡。
  虚空颤动，银色气泡从大殿各个角落中冲涌而来，迅速积聚在了罗云脚下。
  罗云被气泡托着身躯越升越高，眼看就要冲至大殿顶部，罗云单手一挥，两条五爪金龙卷裹着一柄锋利的宝剑，狠狠的撞向了大殿顶部。
  轰……大殿内轰鸣声大震，整座大殿皆是有白金玉石打造而成，轩辕剑在罗云一身仙元的加持下，如同螺旋机一般飞速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