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妍，去帮两个表姐收拾桌子碗筷。”叶妩冷冷的吩咐道。
  叶妍皱眉头，满脸的不情愿。
  “算了，阿妩，阿妍第一次上门，哪有让她干活的？”外婆笑吟吟的道。
  纳兰莹听见叶妩的话，只觉得这个表妹是在影射自己，心里顿时不爽，居然摆起了做表姐的架子，笑眯眯的道，“阿妩啊，这一点，三表姐可就要说你了，我们书香世家，满门清贵，最终规矩了：身为家里长姐，理应做表率，这种收拾碗饭洗碗的事，你这个做姐姐的要爱护妹妹，怎么还能支使她干活呢？”
  说完这话，纳兰莹还瞅了瞅自己的姐姐纳兰幸，纳兰性只顾着低头干活着，全当做没听见。
  纳兰莹说这话，一来是教训叶妩，二来也是在警告她自己的亲姐姐纳兰幸：你是长姐，理应让着我，你这个做姐姐的干活是应该的，我这个妹妹不干活也是应该的！
  真若是话语间打机锋，十个纳兰莹都不是叶妩的对手。
  本来呢，叶妩还真懒得搭理这个三表姐，更没有闲得要映射她的意思，可是纳兰莹的这话，俨然敲打到她的头上了，还顺势给叶妍撑腰，这可就不能忍了！
  叫你一声表姐，那是给外婆脸面，你纳兰莹还真拿自己当跟葱了？
  叶妩冷冷一笑，眸光潋滟的望向纳兰莹，“三表姐果真是大家闺秀，果然懂规矩！那么，不知道三表姐可听过什么叫做‘长姐如母’？父母不管事，那么……姐姐教训妹妹，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姐姐爱护妹妹固然重要，可真正的爱护，不是让她少做点家务，恰恰相反，让她多做事，那才是真爱护！不然的话，妹妹养成了一副骄纵懒惫的性子，以后在婆家也等着她姐替她收拾碗筷，那不是害了她一辈子吗？你说……是吧，纳兰幸二表姐？”
  这话说出口，小姨扑哧一声，笑喷了出来，冲着叶妩竖了个大拇指。
  就连纳兰幸也放下了手上的动作，将视线投向了自己的亲妹妹……一副“我来教你”的憨直表情。
  纳兰莹向来耍嘴皮子惯了的，第一次栽到了一个比她年纪小的女孩子身上，这如何能忍得？当即恼了，“那我是你的表姐，也就是你姐姐，我好好教你做家务，让你收拾碗筷，你干不干！”
  叶妩耸了耸肩膀，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三表姐莫非是糊涂了吧？如果表姐算什么长姐？不过是平辈的一个亲戚罢了，又不是长辈，表姐又有什么资格教我？”
  说完这话，叶妩慵懒的站起身，视线扫过一眼旁边的叶妍，冷冷的道，“阿妍，你去跟三表姐一起，把两张桌子上的碗筷盘子都收拾了，就让大表嫂歇一会吧，她都忙了一天了……今天就当是锻炼一下你。”
  叶妍满脸的不情愿，可是叶妩一个眼神扫过来，却让她立刻站起身，笨手笨脚的收拾起了桌子，眼见着三表姐要跑，立刻拖住，“我姐让我跟你一起收拾这些！”
  叶妩向着纳兰幸招了招手，“二表姐，我们两个上楼去陪陪长辈们吧，这里就留给他们俩了。”
  “嗯！”纳兰幸第一次吃完饭不用收拾桌子，立刻乐了出来，美滋滋的跟在叶妩身后上了楼，徒留纳兰莹被叶妍拽住时，那满脸恼怒的神色。
  上了楼，叶妩这才笑吟吟的松开纳兰幸的手，“行了，二表姐，你暂时在楼上多呆一会，先别下去了，等他们收拾好再说……我有事找外公说说。”
  “好。”纳兰幸应了一声，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六岁的表妹，特别信服，总觉得她好霸气。
  进外公书房的时候，小舅舅正在陪着外公下棋，大舅舅和二舅舅都有点喝高了，在客房里醒酒呢，现在书房里就剩下了这两位。
  叶妩老老实实的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旁边看着两人厮杀，一直到这一局将尽，小舅舅突然抬起脑袋，“爸，我们断绝父子关系吧？”
  外公的手一个哆嗦，棋子险些没掉下来，抬了抬脑袋，那张古板固执的老脸上迸出一抹不可思议，可随即，他扭过头，福由心至的看了一眼叶妩，“为了她？”
  小舅舅笑了笑，“是啊，我已经跟阿妩商量好了，我行卡顿国际商务学院辞职，然后去帮她……这丫头自己撑下一个家族，真是苦了她，我这个做舅舅的，总不能不管她吧？”
  “那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外公徐徐落下黑子，“你应该知道我的立场的。”
  小舅舅摇了摇头，“我本来也不赞同你的立场，存在即是理由……豪门除不尽，世家定长流，你们的立场太过于理想化，是不可能实现的，豪门世家也不可能被连根铲除，他们就好像是一棵棵大树扎根在这片土地上，一旦把他们完全除去，怕是这片土地也保不住了。”
  “所以，你要跟你大姐一样，站在我的对立面？！”外公气得吹胡子瞪眼。
  “确切的来讲，爸，是你忘记了家族的古训：绝不站队。”小舅舅同落下一颗白子，浪荡浮夸的神色里难得的现出一抹庄重，“所以，在这片浑水里，我们纳兰家越乱越好……我不管什么红色理想和信仰，我抱有的信念跟豪门世家的信念是一样的，——家族传承，只要能让我纳兰家传下去。”
  外公阴沉着脸色，“所以，你已经决定好了？”
  小舅舅点头，“你是新派，我成了旧派，这样才能平衡，别人才能对我们纳兰家放心……而且，你要告诉大哥和二哥，千万不能站队。”
  外公砰地一声掀翻了棋盘，冷冷的看着这个最小、也是最聪明的小儿子，不等他张口开骂，一旁的叶妩已经开了口气，“外公，我建议你等我说完话，你再骂。”
  外公一口憋了回去，差点没被叶妩如此淡定的表情气昏过去。
  叶妩展颜一笑，“我今晚就会走，但是会把叶妍留下来，另外，我会在她身边派两个人日夜不停的跟着她，跟她同吃同住，你帮我好好教她。”
  “你给我闭嘴！”外公差点被气死，“叶妩，你真当这是你叶家了？你拐走了我儿子不够，还把你们叶家的丫头留在我这，还想让我教她？你做梦！”
  “叶妍是闯了祸，阿妩才把她留下来的。”小舅舅含糊的道。
  “我老头子才不管她是不是闯了祸，我只是知道，她姓叶的，不能住在我家！”外公咆哮道。
  叶妩笑了笑，“外公不收阿妍也行啊，但是不晓得，外公是不是知道，她闯了什么祸？”
  “她惹下滔天的大祸，那也跟我纳兰家无关！反正你妈已经被我逐出家门！”外公显然已经开始耍赖了。
  叶妩莞尔一笑，“那行啊，明儿我就让人把消息传出去，就说‘纳兰老爷子的外孙女跟自己姐夫乱搞，纳兰老爷子视若无睹’……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想外公呢？”
  纳兰老爷子语气一凝，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叶妩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本来，这事是阿妍的隐私，也是我的耻辱，我不应该说出来的，但是我现在对她是彻底没办法，已经准备打断她的两条腿了，反正破罐破摔，我叶家的脸面要不要无所谓了……就是不知道外公一世清名，能不能丢得起这份脸？”
  叶妩一击必杀，直接卡住外公死穴——名声！
  外公的胡子抖了抖，“叶妍那丫头她……”
  “跟我现在名义上的丈夫君明翊。”叶妩扬唇浅笑，“怎么样，外公，你管是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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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演戏
  纳兰老爷子的山羊胡子抖了抖，真个人差点没昏过去。
  小舅舅纳兰崇恒眉头抽搐了几下，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他之前还琢磨着，怎么能让固执的老父亲收下叶妍这个外孙女，好好教教她，可不等着他施展浑身解数的去说服自家老头子，叶妩这丫头已经一击必杀，直击死穴！
  纳兰老爷子这辈子，最爱惜的，就是他这一世清名。
  要是真的如叶妩所言那般，把叶妍的这事闹开，恐怕老爷子能一头撞死在自己家门口！
  就算大姐已经被自己老头子逐出家门，就算他们已经断绝父女关系，可叶妍是纳兰家外孙女这件事，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外孙女跟自己的姐夫乱搞，这有违人伦啊，这事就算是在普通人家，也足够成为一件经久不衰的大新闻了！万一真的闹开了，恐怕在西江郡境内，别人只会知道，是纳兰老爷子外孙女干的丑事，只会对纳兰家指指点点，只会笑话纳兰老爷子不会教外孙女……这让素来德高望重的纳兰老爷子如何能忍得？
  纳兰老爷子指着叶妩，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叶妩幽幽一笑，妩媚的容颜里刘露出一抹森然与威胁之意，“我亲爱的外公，想好了吗？或是你自己亲自收拾这个有辱门风的死丫头，或是……您老牺牲一辈子攒下来的名声？啧啧，反正我们这些豪门，传承时间那么久，爆出一两件丑事，也不稀奇，就是不知道纳兰家百年书香门第，能不能禁得起这份冲击？”
  纳兰老爷子喘息良久，一副恨不得吃了叶妩的表情。
  叶妩笑着扬起了下巴，眼神里毫无惧色！
  好半天，纳兰老爷子冷哼一声，终于收回了自己的表情，别扭的冷哼一声，“真不愧是豪门世家，果然藏污纳垢，居然连这种丑事都干得出来……”
  叶妩笑，知道老爷子这是默认这件事了，“那么，阿妍就拜托给外公，这丫头鬼主意正得很，君明翊本身……又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故意对阿妍若即若离的，所以鉴于此，我会留下两个人日夜看守阿妍，省得这丫头跑去找君明翊了。”
  纳兰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你的意思是说，我这么大岁数的人，连个半大的小丫头都看不住？”
  叶妩耸了耸肩膀，“外公，你知道罗兰女子公学吗？”
  “嗯？知道啊……”纳兰老爷子面露诧异。
  叶妩轻轻的眯起双眼，“我头一天给罗兰女子公学刚捐完一千万，明言拜托消防一定要看住阿妍，结果第二天这丫头就从罗兰女子公学跑了……您觉得，您的老胳膊老腿的，能抵得过罗兰女子公学里身强体壮的管教嬷嬷们？”
  纳兰老爷闷个脑袋，再不说话了。
  从书房里出来时，楼下的客厅依旧热热闹闹的，四世同堂，再加上她最掂念的两个外孙女也都过来，外婆的脸上几乎笑开了花，一边跟孙子孙女们搭着话，一边看着曾孙圆滚滚跑来跑去的模样，觉得整个人生都圆满了。
  叶妩扫视了一眼客厅，忽然觉得少了个人，瞳孔猛地一缩，忍不住自语了出来，“——阿妍呢？”
  叶妩在二楼转了一圈，又赶紧下了楼梯，在一楼找了一大圈，最后终于忍不住问向大表嫂宋雨清，“表嫂，你看见我妹妹阿妍了没有？”
  “哎？阿妍？”宋雨清也有点发傻，环视一圈四周，略微有些诧异的道，“刚才还见到她了呢，这一会就没了影，也不知道去哪了……估计着，是去卫生间了吧？”
  叶妩没搭话，又问向纳兰红妆，“小姨，看见我妹妹了吗？”
  “刚才收拾完桌子，就没见她了啊。”纳兰红妆怀里抱着三胞胎之一，只顾着逗弄着，“哎呀，阿妩，你也别太对阿妍管教得太严厉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活泼一点很正常，估计是自己跑出去玩了吧？”
  叶妩没做声，只是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唇角间扬起一抹冷笑。
  倒是大表嫂觉得叶妩肯定有事瞒着家里，赶紧放下手上的孩子，笑了笑，好心的提议道，“阿妩，要不然我陪你找找吧？”
  相较于逗比小姨，显然这个大表嫂更加的聪明。
  “没事，嫂子，”叶妩浅浅的笑了笑，径自坐到表嫂身边，抱过来一个三胞胎之一，递给了宋雨清一个安心的眼神，声音幽幽的道，“放心好了，嫂子，阿妍……她一会会自己回来的。”
  正说着这话，突然传来一阵门铃声，宋雨清瞅了瞅叶妩不动如山的阴沉表情，含笑去开了门。
  打开门一看，叶妍跟个小鸡崽子似的，被一个叼着棒棒的小姑娘拎着衣领子站在门前，看见宋雨清开的门，小姑娘笑了笑，“您好，我把二小姐送回来了，麻烦您跟我们家大小姐招呼一声，就说二小姐自己溜出了门，正准备离开这呢。”
  大小姐？二小姐？
  这种陌生的称呼，让宋雨清忽觉得有些陌生，但是看向叶妍那张惊恐万状的面庞时，所有的疑惑又被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只能点了点头，牵起叶妍的手，温柔笑道，“行，我会转告给阿妩的，麻烦你了。”
  “客气了，再见。”叼着棒棒糖的矮个子小姑娘转身离去。
  一直到叶妍进门，神经大条的小姨抬头瞅了一眼她，对着叶妩嘟囔道，“你那么紧张阿妍干什么？她这不会是回来了吗？”
  叶妍胆战心惊的走到叶妩面前，颤抖着声音道，“大姐……”
  叶妩抱着小肉包子，忽然抬起头，冲着叶妍笑了笑，“咦？原来是阿妍啊？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大姐……我错了，我只是想出去放放风，随便走走而已，我真的不是想偷跑！”叶妍胆怯的叫道。
  叶妩笑了笑，轻描淡写的道，“嗯，我知道的，阿妍怎么可能想逃跑去找那个野男人呢？阿妍这么聪明乖巧，肯定不会蠢到以为我之前说的打断她的两条腿，是在吓唬她……再敢跑，我可是会真的打断你的两条腿呢，是的吧，阿妍？”
  叶妍惊恐万状，宛若小鸡叨米似的拼命点头，似乎生怕自己的两条腿被打断。
  叶妩轻轻一笑，眼角的余光冷飕飕的扫过叶妍苍白的小脸，唇角……悄然勾勒出一抹神秘的微笑：阿妍，自从我在四月酒店把你揪回来，貌似你胆子越来越小了呢。
  楼下正“其乐融融”着，楼上却突然传来一声爆响，随即纳兰老爷子歇斯底里的嘶吼声如魔音灌耳一般，嘶吼了出来，“——纳兰崇恒，你给老子滚！老子没有你这样的儿子！给我滚！”
  这么一声暴怒，几乎将楼下吓了一大跳，几个年纪小的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哼，你以为我稀罕在这个家里呆着吗？你以为你自己教书育人一辈子，就德高望重、清名长存了？我告诉你，别人表面上都在夸你，可背地里谁不叫你一声‘老顽固’、‘老古董’？谁不笑话我们纳兰家就因为你这么个自以为是的老爷子，而闹得分崩离析？”
  “你个混小子，你给有理了？瞅瞅你自己学的都是什么东西？商务？金融？我呸！我看你就是个骗子，满身铜臭为的骗子！自古士农工商，你干的是最下等、最低贱的行当，污了我纳兰家的百年名声！如今，你居然还跟一个人外国女人不清不楚的，你个小兔崽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跟那个女人继续往来，老子就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断绝就断绝！反正你已经跟大姐断绝了父女关系，还把她逐出家门，又逼得二姐悔恨一生，至今未嫁，我们这些子女，不过是你为了维持道貌岸然尊严的一些工具罢了，这个家里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从今天起，我就跟你断绝父子关系，不用你撵，我这就自己走！”
  “你、你个混小子！你给我滚！从今天起，老子没有你这么个自甘堕落的儿子！好好的读书人你不当，非要当什么狗屁的商务学院院长，还敢跟个洋鬼子女人有染……你个小畜生，你以后别再踏入我们纳兰家的大门！”
  砰地一声，书房的门被人重重的踢开，蹬蹬蹬的几步，小舅舅纳兰崇恒下了楼，满脸愤怒与不甘，下到客厅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看向外婆那张含泪的脸，咬了咬牙关，“妈，我以后有机会再看您。”
  “小恒，你就别跟你爸倔了，行吗？”外婆哭了出来，哀求道，“你爸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就听他的话吧，他是你爸，还能害了你不成？别在那个劳什子商务学院当院长了，乖乖的听你爸的安排，去教点有用的学科，也别跟那些洋鬼子女人一起瞎胡闹了，跟他们断了联系，你自己再安安稳稳的找个女人过日子，不行吗？”
  纳兰崇恒深深的吸了口气，强行压抑着怒火的道，“妈！我今年三十三了，不是三岁小孩子，要受他任意摆布了！人生，是我自己的，我要怎么走下去，只有我自己才能决定，你们怎么可以因为商务学院院长的职位不够清贵，就任意摆布我的人生？妈，你顺从了爸一辈子，难道就不能强硬一次，为我们这些儿女考虑一次？当年大姐和二姐的事，爸爸的态度那么胡搅蛮缠，你又只会听他的，如果当初你的态度强硬一点，支持两个姐姐，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说罢，小舅舅转身推门而出。
  只是大表嫂宋雨清分明看到，在纳兰崇恒转身的一刹那，他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扫过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叶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