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皮子 第6节
作者:
马南山 更新:2024-05-18 05:44 字数:4156
刘老三着急忙慌的问我:“蛋儿,事情咋样了?”
我扬扬手中的纸条:“让我联系这个人,回去再说吧。”
刘家有个蛋蛋车,正好把我捎回去。
路上刘家老大一直欲言又止,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才带着小心问道:“就那个李香头的公所是什么呀?哥挺好奇的,你给说说呗。”
稍一琢磨就明白他打什么主意,白天李香头对我们爱答不理,我一提公所他就怂了,刘家老大担心李香头不管他家死活,就想从我这套出这个秘密,万不得已的时候威胁李香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出马仙的弟子分两种,瞧香和顶香,前者请大仙查事时,只要点一炷香,盯着香燃烧的情况便能得到大仙明示,后者则要秉香磕头,请大仙借位附体,所以出马仙的弟子也被称为香头,但李香头的香头,与其他人不同,就是武侠小说中香主堂主的意思,他做主的地盘就是理门公所。
说起理门,可能知道的人不多,但洪门应该人尽皆知。
往前三百年,理门与洪门并驾齐驱,有南洪门北理门的说法,洪门前身是反清复明的天地会,而理门则反清复明的在理教的别称,在理教势大之时,全国各地共有三千多座理门公所,数十万理教信徒,从清初到民国,在理教一直在搞事情。
为啥现在消声觅迹了呢?
因为建国后,在理教还想搞事情,政府就把它搞了!
在理教不吹打念唱,不书写符咒,他们表现神迹,蛊惑信徒的方式就供奉畜生仙家,李香头的常四爷就是他爹,老李香头传下来的,他家和我师父家是几辈人的交情,而在理教那点破事早就尘归尘土归土,即便我举报李香头,警察抓他回去,也不过了解一下思想情况,教育几句就放出来了。
与其说我在威胁他,倒不是说是拿我师父家和他家的交情,拖他下水。
所以刘家老大想知道,我毫不隐瞒的说了,并告诉他,最好别惹李香头,真给他惹急了……
谁能挡住常四爷?
回到家,按常四爷给的电话,联系那位名叫冯栏的师傅。
不得不说一句,这条蛇的字,真他吗丑。
电话接通后,对方喂了一声。
我赶忙道:“是冯师傅么?”
“你哪位?”
我说:“李香头介绍的,有事想……”
“李香头是谁?”
我又道:“常四爷呢?您应该认识吧?”
对方一副不屑的口吻:“常四爷?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敢称爷,上一个四爷你知道咋死的不?被枪毙了!”
“碰见猎人了?”
“你他吗脑子有问题吧?我说的是东北的乔四,你有事没事,没事别跟我逗。”
有求于人,再差的脾气我也得忍着,我道:“有事有事,我说的常四爷是一位仙家,毒蛇,他介绍我……”
冯师傅再次打断:“它呀!那你说常四儿不就完了,还仙家?它不就是一妖怪么!”
第十四章 圆头信脑的小胖子
这冯师傅的口气真不小,说常四爷是妖怪也就罢了,关键是那句常四儿,儿化音!
稍一愣神,那边不耐烦了,询问找他有什么事。
我赶忙说,村子里闹妖了,是位黄大仙,常四爷无能为力,介绍我找你。
我都没敢说黄鼠狼的来历,生怕他也觉得棘手,这冯师傅也不啰嗦,张口就是:“定金两万,事成再给三万。”
果真如常四爷所说,他眼里只有钱。
这个电话是我在刘家人面前,开着扩音打得,09年的五万块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当然,也分人,反正我掏不起。
刘老三咬咬牙,说道:“钱没问题,你再问问冯师傅,要是事不成,定金退不退?”
不需我问,开着扩音,冯师傅听到了,他说:“事不成,我要么挂了要么疯了,你还不给点丧葬费或者医药费?”
这样看来,冯师傅很有信心,刘家老大立刻拍板,跟冯师傅约好明天见面。
第二天清早,冯师傅打来电话,让我到村口接他。
我跑过去,便看到一辆黑色奥迪q5停在路边,驾驶位的车门开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陌生男人正在树下撒尿,还来回张望着,想必就是冯师傅了。
一米七多点的身高,体型微胖,大大的脑袋小小的眼,与我想象中的高人形象有很大差距。
等他尿完,我走过去问道:“您是冯师傅吧?”
他点点,问我是不是小吴,随后伸出沾着淡黄色不明液体的手,要跟我握。
我赶忙把手背在身后,只说他来了就太好了,我们快被黄大仙欺负死了。
我将刘老太被黄鼠狼拿法,死后变脸的情况告之。
冯师傅面不改色,大包大揽的说:“没问题,交给我吧,你老婶是被黄皮子附体日久,吸干人气,死后又被它触碰尸体才变成兽脸的,以前东北也出过个猫脸老太事件,和你老婶情况差不多,再不处理,等她过了头七就会蹦起来咬人了。”
冯师傅信誓旦旦的解释,让我对他有了几分信心,赶忙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好解决,今天泄了她的尸气,连夜下葬,让她入土为安就行了,上车,先带我见见刘家人。”
冯师傅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得拿了定金才肯办事。
到了刘家,冯师傅与刘家人见面,几句客套话之后,冯师傅径直走进灵堂,趴在棺材边,兴致勃勃的观察刘老太的兽脸,还戳了几指头,啧啧称奇道:“不瞒你们说,我还是头回遇到这种事呢,不过你们别担心,说到底,都是黄皮子作怪,把它解决掉就行了,对了,你们老娘为什么得罪黄皮子?”
路上没有细说,此时冯师傅问起,刘家老三便将前因后果,详说起来。
冯师傅听到一半便看向我,面露讶然之色:“没想到啊,你还是个小风水先生?”
刘老三抢着答道:“蛋儿他师父是上百年的风水世家,老字号了。”
我师父埋在院里的罗盘,据说是明朝王爷赏给他家祖宗的,这样说来,吴家可不止一百年的历史了,可说出来还挺尴尬,文格的时候都没人批斗我师父,简直不把我们风水吴家放在眼里。
冯师傅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对我说道:“本来有两个脏活儿要你帮忙,既然你会看风水,就得再帮我干一件苦活,先处理老太太吧,刘家的,给我准备纸钱、香烛、一轱辘红线、一斤大米、两个铜钱,铜钱去市里的古玩市场买,几百块的小玩意,不值钱,还要一只大公鸡,越老越好。”
刘老三去储蓄所取钱,顺手将冯师傅要的东西置办回来,冯师傅又问我哪里有中药铺子,我说镇上才有,他便开车走了。
半个小时后,冯师傅回来,给我一小包中药粉末,让我用热水冲开,他则在刘老太头上揪了三根白发,烧成灰,混进药水后,吸了一针管,捏着大公鸡的嘴巴灌进去。
然后大公鸡就躺那不动了,不知是药死了,还是烫死了。
赶中午,刘老三回来,冯师傅将两万块订金揣进怀里,便用红线绑住两枚铜板,一枚塞进刘老太口中,一枚插进公鸡嘴里。
就看那躺了一上午的公鸡,嘴里塞铜板后,扇着翅膀站了起来,满院子疯跑,却被红线扯住,始终没跑远。
我问冯师傅:“它咋不吐了铜板呢?”
冯师傅道:“它都死了,咋吐?”
第十五章 脏活
冯师傅口中的死鸡,就在我们眼前扑棱着翅膀,连跑带跳,从中午折腾到晚上。
天黑之后,公鸡轰然倒地,正喝茶的冯师傅长呼口气,说道:“该办事了,你们都出去吧,童子留下帮我。”
除了冯师傅,院里只有刘家弟兄仨,刘老三的媳妇,还有我,童子显然是说我的。
我有些尴尬道:“冯师傅……我也不是童子。”
“你不没媳妇么?”
“确实没有,但也确实不是了。”
冯师傅的嘴角抽搐两下,干巴巴道:“现在的年轻人还真够早熟的,那你也出去吧。”
出了刘家又进我家,爬上墙头看冯师傅作法。
下午闲聊时得知,这冯师傅还不是一般的巫婆神汉,而是学茅山法的道士,不过佛教大行其道,我对道士唯一的了解来源于林正英的电影,冯师傅与英叔对比,形象上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所以我对他一直是将信将疑,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
只看刘家院中,冯师傅掏出厚厚一沓黄符,随手撒在鸡身上,又在死鸡和灵堂之间撒了一道大米粒,便拿上香烛元宝,进灵堂祭拜刘老太,他在灵堂的举动,我们看不到,而十几分钟后,令我们无不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两枚铜板分别插在刘老太与公鸡口中,连着铜板的红线,原本松垮垮落在地上,也不知冯师傅在灵堂捣鼓了什么,红线渐渐绷直,悬在空中,而刘老太口中的铜钱,便顺着红线慢慢从灵堂滑了出来,冯师傅跟在一旁,盯着铜板,双手变换着掐动手诀,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什么咒语。
他没有触碰铜板,铜板却一点点滑向公鸡,这一幕让我想到刘谦表演的一个魔术,叫什么奋发向上的戒指,但冯师傅捣鼓的铜钱向下,应该是没脸没皮不上进的铜钱。
眼看铜板滑倒公鸡身上,砰的一声闷响,那公鸡居然炸开了,将身上的黄符炸的满天飞。
没了遮盖物,我才发现那满院疯跑一下午的大公鸡,居然腐烂到流尸水的地步,浑身爬满白乎乎,还在蠕动的蛆虫,十分恶心。
我们惊骇万分。
冯师傅早看到我们趴在墙头,招招手,指着死鸡说:“来,收拾一下。”
我和刘家兄弟赶忙跑回去,刚进院门便吓了一跳。
正对院门的灵堂中,刘老太直挺挺站在棺材里,双目紧闭,却龇着牙,咬住红线头,虽然她没有其他动作,可兽脸人身的尸体,也吓得我们头皮发麻了。
进院便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死鸡烂的拿不起,不好收拾,冯师傅让刘家人将散落的黄符拢到鸡身上,烧焦后再弄,还嘱咐道:“老太太已经处理了,丧事就到这吧,别请村里人热闹了,连夜下葬,免得夜长梦多。”
刘家人早没了办丧事的兴趣,立刻答应下来。
而刘老三拉着媳妇,问道:“冯师傅,我媳妇肚里的怪胎什么时候处理?”
冯师傅倒也干脆,说道:“要么去医院把它拿掉,要么生下来再扔掉,这就是怀了畸形儿,你找我没用呀!”
刘老三有些不满,却没说什么。
我也问:“冯师傅,那黄鼠狼是不是得处理一下?否则它还会找我们的!我们又不知道它藏在哪,想剁也剁不着它!”
冯师傅笑道:“你们够呛,它瞪你一眼,你就自己剁自己了!放心吧,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该我做的事,我会做干净的,小吴,你帮我干三个活儿。”
“您说。”
“第一,给我找一把杀猪宰牛的屠刀,杀的越多越好,再跟你们村里的女人,给我要一盆子月经血,最好是有妇科病的女人流的血,越秽越好。第二,你穿点破烂衣裳,装成捡垃圾的,到附近几个村子的垃圾堆,把用过的卫生巾搜集起来,一定要装成捡垃圾的模样,否则被黄鼠狼发现你在搜集卫生巾,我这招就不灵了!”
刚说完,他又补几句:“对了,每天都要去找翻,一张不落,全部拿走,分成厚薄两摞找地放好,千万别让我看见,我嫌恶心!”
他还嫌恶心?我光是想一想就快吐了。
正不知道如何拒绝,冯师傅又说了第三件事:“第三,以你们村为中心,给我找出方圆五十里风水最好的地方。”
刘老三插嘴道:“我爹的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