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
作者:少地瓜      更新:2024-05-17 15:38      字数:4157
  皆因那些地方关系盘根错节、错综复杂,易得罪人,刚从翰林院出来的新瓜蛋子们?经?验不足,容易被牵扯到?某些政斗漩涡中去不说?,也可能看多了阴暗面扭曲心智,极易折在里头。
  尤其是赵沛想去的大理寺,相当?于后世最?高法院,负责全国重?大案件的最?终判决和审理,可谓罪犯们?的最?后一线生机,处境非常微妙。
  秦放鹤笑着?摇头,捻起一块蜜饯桃片吃了,“陛下当?时怎么说??”
  唔,太甜了,真不如吃鲜桃。
  不过口感扎实绵密,阿芙可能会喜欢,回去时带一包给她。
  八月底,仍有些燥热,秦放鹤吃了甜食,口中粘腻干渴,便叫了一壶熟水紫苏饮子来吃,正好宣肺化痰。
  见孔姿清手边的雪泡豆儿?水下去过半,也顺道填了一壶。
  赵沛一回想起此事,便哈哈大笑,孔姿清也十分无奈,从喉间沁出一丝笑。
  赵沛不耐烦蝇营狗苟,又欲还天下太平公正,故而?想去大理寺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恰好秦放鹤的太学同学,本届殿试二甲进士陈舒之父,就是大理寺卿,借着?秦放鹤这层关系,一老一少“勾搭”已久,可谓臭味相投。
  那日赵沛趁着?替天元帝拟旨,被夸赞好书?法时说?了自己的想法,当?时天元帝的表情就很微妙。
  想骂吧,好像不舍得。
  但不骂几句吧,又窝火。
  结果也是赶巧,大理寺有卷宗提交,陈父亲自来的,听见了,就说?欢迎,这个人才自己很想要?。
  当?时天元帝就迁怒了,把陈父臭骂一顿,“……朕看就是给你带坏了!”
  你还想要?,想得美,你想屁吃!
  旧事重?提,孔姿清和一旁的康宏都忍不住低头憋笑,浑身颤抖。
  秦放鹤:“……”
  对不住啊,老陈!
  赵沛摸摸鼻子,多少有点?尴尬,“如今陈大人被罚了三个月俸禄,我十分愧疚,想给补上,人家不要?……”
  陈父这些年也算称职,工作上并无疏漏,此番完全是被迁怒。
  不过他?早就料到?天元帝不会轻易放人,被骂也不恼,还挺高兴。
  毕竟能被皇帝指着?鼻子骂,也需要?资本。
  秦放鹤:“……给钱就不必了。”
  他?们?这几个,谁不知道谁啊!
  赵沛素来出手豪爽,有时候刚领到?俸禄就转手赞助了,外人多赞他?有古君子遗风,义薄云天、急公好义,可秦放鹤等亲近的人却知道,赵沛这厮经?常被媳妇抓着?打。
  不怪他?媳妇恼火,京城大不易居,与人交际就很头沉,如今又养下孩儿?,开销更大。
  赵家虽世代做官,也只是中级武官,如今朝廷又不打仗,收入就很有限。
  早前赵家掏钱给夫妻俩在京城租赁房舍,已是不易,如今再想支援,也是杯水车薪,他?们?两口子也不好意思?要?。
  要?不是赵沛声名在外,经?常有人登门求字画文章,照他?这个散财童子的劲头,早就揭不开锅了。
  而?陈家作为官场老牌家族,虽算不得一流,但多年来经?营有方,也是隐形富豪,自然不会要?赵沛那点?可怜巴巴的养家费。
  赵沛也明白,可生性博爱世人,总是控制不住手。
  好在他?也不算糊涂到?家,时常问过妻子财政状况,见要?不好了,就出去与人写诗做文章,又刻本子,赚的倒比正经?俸禄更多些。
  孔姿清慢慢吃了一杯雪泡豆儿?水,不紧不慢道:“原本照陛下的意思?,大约会叫慕白往刑部?去,也算合了他?的脾胃,奈何……”
  奈何这厮更进一步。
  天元帝虽有些着?恼,毕竟也是出自爱才之心,担心赵沛过早夭折。
  可如今他?个人意愿强烈,大理寺那边也事先“勾结”过,保不齐也有五六分可能应允。
  秦放鹤点?头,“倒也罢了,好事多磨。若果然先去了刑部?,也是好事。”
  赵沛道:“我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总归叫我去哪里,便去哪里。”
  一甲二甲三甲,看似都是进士,实则后续发?展天差地别,不怪天下文人们?为了一两个排名便争得你死我活。
  如今他?们?纵然成功脱身,再回想起来,也时时觉得心惊。
  众人说?了一回,各自散了,秦放鹤果然带了一大包蜜饯桃片家去。
  阿芙见了,又是笑,捡了一片来吃,果然香甜,也有嚼劲,“倒比家里做的好些。”
  见她喜欢,秦放鹤也高兴,将擦过的手巾搭回铜盆架,“好歹人家做这个挣钱过活的,自然有秘方。”
  顿了顿又强调,“可不许多吃,吃了要?刷牙。”
  这个时代科技相对滞后,拔牙倒也罢了,可拔了,就是个坑!
  现在还没有假牙呢!
  阿芙莞尔,嗔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要?你说?这些。”
  这么说?着?,到?底收回蠢蠢欲动的手,取了猪鬃毛小刷子和薄荷牙粉来,细细刷了牙齿。
  待擦了嘴,回头一瞧,就见秦放鹤斜倚在软榻上,也不看书?,也不吃茶,就那样笑盈盈看着?自己。
  阿芙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欢喜,也顺势坐过去,“看什么?”
  呼吸间,薄荷混着?淡淡的莲花清香,很好闻。
  秦放鹤想了一回,也觉得不可思?议,认认真真回答:“若问看什么,一时竟说?不上来,只觉这样很好,好极了。”
  不必刻意说?什么甜言蜜语,也不必时时刻刻表真心,只是这么坐着?看着?,便觉很舒服。
  阿芙心尖儿?上丝丝缕缕的甜,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秦放鹤便拉起她的手,一下下捏着?,从掌心捏到?指尖,细细描绘,“这是拿笔的茧子,这是,说?起来,你出身陇西,骑术应当?不错吧?”
  阿芙犹豫了下,点?点?头,“早年在外时,倒是经?常骑一骑,可后来进京,也就不骑了。”
  母亲说?过,京城女子多娴静,便是豪门大族之中,也更青睐温柔安静的媳妇。
  如今看来,若说?关外的童年生活一点?儿?甜也没有,似乎也不对。
  身体和心灵的自由,大约总要?失去一样。
  秦放鹤叹道:“不骑可惜了,明儿?咱们?就去城外骑马。”
  骑马心情好,又能强身健体,还可以扩展交际,是非常好的运动。
  在京城,任何一项活动,任何一次聚会,都可能染上浓烈的政治色彩,越熟练越容易发?挥。
  阿芙的眼?睛都亮了,仍克制着?问:“你不用去衙门么?”
  “明儿?就二十八了,每个月月底三十例行休沐,翰林院那边也杂乱,叫我九月初一再去。”秦放鹤笑道,“不差这一二天。”
  听了这话,阿芙肉眼?可见的雀跃起来,问明白了去哪里后,马上叫人来准备骑装,又紧张兮兮地说?:“多年未骑了,也不曾做过新骑装,不知以前的还穿不穿得下。”
  秦放鹤就看着?她跟只快乐的小动物似的,在屋里忙来忙去,“若针线上赶不及,我倒有以前做了没穿的,后来连着?蹿个儿?,还保存得很好呢,不如就穿我的。”
  赵夫人说?的什么京城大族喜欢女子娴静,其实相当?片面,只能说?宋氏孔氏这般的传统儒家大族才喜欢。
  京中诸多公主郡主就不说?了,便是豪门贵族之中,也多有女郎着?男装出游踏青,打马球的,这又算什么?
  阿芙一听,也不知想到?什么,脸儿?刷的就红了,扭头秀秀气气地冲他?呸了声,“谁要?穿你的衣裳。”
  秦放鹤抚掌大笑,也来了兴致,故意扬声叫外间的白露等人进来,“明日我同你们?夫人要?去城郊骑马,只一夜,可做得一身新骑装出来?”
  内外两间只隔着?一排多宝阁和一道帘子,一干大小丫头早就听见了,此时听了这话,便都嘻嘻哈哈促狭道:“老爷说?笑了,骑装需得量体裁衣,各处细细得缝,快也要?两三日了,一夜之间如何做得?”
  又道:“夫人这几年长高不少,怕是早年的骑装,都短了呢。”
  阿芙听了,越加害臊,跑过来作势要?拧众丫头的嘴。
  秦放鹤顺势一挡,众人便都哄笑着?跑了,留下阿芙直跺脚。
  单独新做的男装倒也罢了,可成了亲的夫妻换衣裳穿,总是暧昧旖旎,阿芙一张芙蓉面鲜红欲滴,捂着?脸跺脚,又噼里啪啦往秦放鹤身上砸,“你说?的什么胡话,叫她们?都笑话我,回头传出去……哎呀!”
  叫外人怎么看嘛!
  许多事就不能说?,一说?,秦放鹤就不自觉顺着?想,这一想,就有些刹不住了。
  秦放鹤大笑,也觉心潮澎湃,索性连哄带骗搂着?她往里间走,“外人说?什么?少不得说?你我如胶似漆,琴瑟和鸣,来来来夫人,我亲自与你更衣……”
  第101章 翰林院(三)
  跟许多人想象中不同,历来?官员每日坐衙,却并非日日上朝,大禄也不例外。
  如今大禄除每十日一次的休沐,几位皇帝诞辰和法定节假日外,每三日一小朝,五品及以上京官在列。
  每月月初、月中两次大朝会,凡在京城七品及以上官员皆需出席。
  平时各衙门或朝臣有什么事,统一递折子,先由?内阁筛一遍,然后再?转呈皇帝御览。
  皇帝若觉得有?必要与某位大臣面谈,会单独召其入内,余者一律书面交流。
  有?时?皇帝累了,就会让“秘书处”,也就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念,自己说?了意见,行?朱批,再?由?翰林院修撰拟定旨意发下去。
  所以翰林院内院众人又与其他朝臣不同,正常情况下三班轮值,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下班,完全按皇帝本人作息调整。
  甚至晚上,别的衙门都下了,皇城之内,一个太医署,一个翰林院,两大怨种机构仍要派出?专人轮值,以备传唤。
  九月初一,秦放鹤正式入职翰林院。
  因?他提前报道过,今日便直接用报道当?日拿的文书换取皇城出?入腰牌,日后只认腰牌不认人。
  如?今翰林院的掌院名为马平,为人十分宽厚祥和,亲自接待了秦放鹤,“你刚来?,今日不必轮值,我带你四处转转,也认认路。”
  其实这样的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即可,马平如?此,一来?是他素来?为人和气,不摆架子,二来?也是喜欢这个年轻后辈,主动释放善意。
  秦放鹤行?礼道谢,果然跟着出?去转。
  “新婚燕尔,刚返乡归来?就上衙,”马平乐呵呵笑道,花白胡子一抖一抖的,“不大自在吧?”
  这老头儿还怪八卦的,秦放鹤失笑,“下官是个闲不住的人,老在家憋着,也是无?趣。况且托陛下洪福,住得近,几刻钟也就到了,倒也不算什么。”
  一番话,既表明了自己热爱工作,又没有?否认小夫妻感?情深厚,证明内宅安定,没有?后顾之忧。
  马平点点头,笑着打趣,“哦,我倒是忘了,你是御赐宅院。”
  秦放鹤朝后方拱拱手,“惭愧,一时?侥幸……”